第69章 既知我名,安敢犯境 (第2/2页)
他笑声豪迈,嗓门极大,十分粗犷,使节听得浑身汗毛竖起,又看到十几个将军凌厉的布满杀机的目光,更是毛骨悚然,心有畏惧。按理说,金陵军不过数万兵卒,东瀛军数倍于他们,他不该胆怯才对,可转念一想,连苏州战役都打得这么艰辛,遇上这江东第一老将,他实在没底气,他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如果孙良要死守金陵,恐怕盟军所付出的代价,远比苏州。
“既知本将威名远播,安敢犯我境界?”孙良笑声戛然而止,苍老的脸庞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使节,后者没骨气的“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使节双腿哆哆嗦嗦打颤。
孙良的口吻带着质问。
再加上十几个将军审视的想要吃人的目光,使臣脸色惨白,他咽了咽唾沫,无力耸拉着脸:“将军是英雄豪杰,我家大将军仰慕将军威名,不忍老将军死守落得凄惨下场,特命我来劝降。”
孙良收敛目光,淡然挥手,道:
。“劝降就不必了。”
“孙某一生作战,当竭尽全力,从不知道什么叫后路,孙某的字典里,也不知道‘降’这一字该怎么写。”
“回去转告你们大将军,有我镇守金陵,十万个人来,十万个死。”
使节哆嗦点头,“我一定转告将军。”
“送客。”
……
使节被士兵送出金陵城后,尽管旭日悬挂高空,暖洋洋的日光驱散了冬天的寒意,可牧野九次郎仍然觉得浑身冰凉,那是从心田蔓延全身的寒意。孙良让他感到害怕,那是一种对自己盲目的自信,是让人忍不住匍匐跪地的害怕。
牧野九次郎回了营地,把孙良的话转述给了松井易。
其他将军闻言,冷笑三分,“这孙良冥顽不灵,糊涂至今,据说此人已过六旬,太过自负。”
“是啊,此人嚣张跋扈,根本不把我军放在眼里,该死,莫不是年轻的时候在荆州打些草莽流寇取得了一点小小的功绩,就自视天下无敌?等我军入城,如若能活捉了这老将,我必要狠狠羞辱他。”
“……”
得知了孙良的回复,东瀛各部将军都很愤慨,只觉得受到了羞辱。
慕容桐拒不投降也就罢了,他是世子,是吴南未来的领袖,他不愿做亡国之君,孙良这老将军摆什么谱?这是得寸进尺,给脸不要。
松井易一摆手,制止住大帐内的喧哗和争论,他评价道:“孙良乃江东悍将,绝非等闲,诸位切莫轻视和羞辱他。”
很久以前,松井易就早就知道了东瀛和吴越迟早要有一战,他也深有忧患意识,很早就开始纸上谈兵,设想这场空前绝后的战争。他详细了解过吴越的各个将领,有酒囊饭袋,自然也有真正的英雄好汉,孙良,足以排进前列。孙良少年从军,一生征战,大大小小的战事历经数十起,经验丰富,相当棘手。此人军事素养极高,打出了数次以少胜多的着名战役,最典型的便是太安一十一年八月的“汉阳关战役”。那一战,孙良在荆州江城,率领八百残部死守汉阳关,他收到的军令是人在关在,务必坚守七日,面对失了粮草,孤立无援的处境,孙良带着八百人,硬是在敌众我寡,兵力相差悬殊十倍的情况下,坚守了半月,这简直是军事历史上的奇迹,由此观之,孙良定有过人之处。虽然现在孙良老了,耳顺之年,不知是否还能提的动刀枪,不知是否还能驾驭住悍马,但他身经百战,所向披靡,一定是一块硬骨头。
上杉祁指挥第一盟军三个月瓦解了越州全境,是压在松井易身上重重的担子。现在内阁和军府方面,支持他北辰剑道馆的大臣,都给了他无穷的压力,吴州战争,他必须要做的出色,做的好,做的无可挑剔,可江东人第一战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慕容桐煽动军民,慷慨赴死,给予了他沉痛一击。
同样是第一战,上杉祁指挥第一盟军,以微末代价就歼灭了越北第一道防线,以雷霆之势拿下鄞城;而他松井易,自问不比上杉祁差,却在苏州战事内阵亡了数万将士。孰强孰弱,高下立判。但松井易不觉得是自己的过错,因为吴南是硬骨头一块,名将辈出,绝非越北可比拟,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真的不想跟孙良、余昌龄、徐骁等人硬碰硬,如果能劝降这些名将,兵不血刃取得吴南,才是皆大欢喜,可他低估了吴南人的血性,这群军人是有脊梁的,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这时,一军士匆匆进来,行至松井易耳畔,低声汇报了什么,松井易闻言,虎躯一震,忍不住欢喜起来。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将军何故发笑?”
“哈哈哈哈。”松井易是由衷感到高兴,他大笑道:“刚才,我派入广陵的细作传来消息,吴王下令撤离百姓,打算放弃广陵、海陵、肃州等地,沿着运河北上入吴北了。”
此言一出,众将士都是愣了片刻,然后是止不住的狂喜。看来,苏州的血战,让吴王没了打下去的底气,他没有魄力效仿慕容桐死守吴南。
“好,既如此,命驻扎苏州的部队全部调来,进攻金陵。”
既然如此,松井易就再无了后顾之忧。
可旋即,他又觉得有些惋惜,吴王下令撤退,孙良是自然知晓的,可他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率部在金陵死战,松井易当然知道孙良打着什么算盘,事已至此,松井易心里只有深深的敬佩,他心里由衷感慨道:“孙良,赤血丹心,江东英雄也。”
能与这种英雄作战,松井易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