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现实与梦境,重合了 (第2/2页)

“不算白白浪费，”女子抬头，松开抱住阿元的手往后仰了仰，掌心顺势落在自个儿平坦的小腹，“你看，好歹逃出去了一个。”

至此，阿元才终于发现她高高隆起的孕肚不在了。

电闪雷鸣凄风苦雨的寒夜，她在通向京都的关道旁艰难诞下一个女儿，七月早产，孩子小的像只初生的猫咪，搂在怀里压根儿就不够抱。

她只给孩子喂了一次奶，喂完后，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便塞进鹿生小小的怀抱，拖着流血不止的身体闯入雨夜。

那一夜，她几次三番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孩子迟迟生不下来的时候如是觉得，一头扎进泥泞里怎么也爬不起来的时候如是觉得，下体鲜血淋漓不断时更觉身处阎王殿，周遭都是穷凶极恶的幽魂小鬼……

幸而这条被老天爷揉圆戳扁的命足够长，教她撑着一口气硬是走到了河西城，抬脚迈进城门那一刻，隔着迢迢关道望向被她狠心扔下、早已看不见的女儿所在的方向，胸腔里闷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小乞儿鹿生年仅八岁，还处在自顾不暇的时候，把一个孩子交托给另外一个孩子，不过是给那个孩子原本就拮据促狭的生活再添一层风霜，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可她毫无办法……

站在当日躲避铠甲将士的织品推车旁，仰头看见粉壁上未被大雨冲刷掉的、阿婆的画像，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诀别时分阿元把事做的多绝，话说的多狠，就意味着她选择独自奔赴的局面有多危险。

所有的事都是因自个儿而起，惨烈的结果又如何能教旁人代受？

最后……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只抱了一次喂了一回奶，甚至连名字都来不及取的女儿所在的方向，她闷着头流着泪冲到了洮氏府兵跟前。

被装进盛放古籍的木箱里运入府宅书房多宝架后的暗室时，没了双脚的阿元已经晕死过去，而那些丧心病狂的刽子手正挪动铡刀要锯阿元的腿。

扑上去用身体护住阿元双腿的那一刻，她无比难过的想，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倘或一开始知道为着那句再不看旁人脸色的舒坦好日子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宁愿……不曾离开。

透过女子仰起的面庞和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瞧出她不曾宣之于口的悔意，阿元转头望了望自己那两条只到踝骨处便是筋头的腿，佯装毫不在意的说——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走路，十岁那年同阿婆去地里干活，庄野崎岖，恰逢烈日当头，心里千百个不乐意，就赌气的同老天爷许愿不如叫这双脚断了，彼时以为那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干了，如今这般……倒是遂了当年的愿了。”

“再说，一双脚换你的孩子自由，我觉得值当，泱泱。”

泱泱，她终于又用这个名字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