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厂臣的心,已经偏了吗? (第2/2页)
好半天后,尊者缓缓回过头来,那双比他身后夜色还要漆黑的眸子分明什么也瞧不见,可当他抬眼凭感觉望向自己的那一刻,欢喜还是心虚的别开了眼。
就在他将视线岔向别处的须臾,尊者轻飘飘的声儿沉沉的砸进了他耳朵里,那声儿说:“厂臣的心,已经偏了吗?”
猛的听见这一句,欢喜右眼皮无端端跳了一下,他强稳住心神,“陛下的意思,奴才听不明白。”
“当真听不明白吗?”
“当真……不明白。”
“无妨,”尊者往前一步,鞋尖正正踩在对方映在地面的影子上,“厂臣只需要记住,你这一身的权利皆是为江江而存在,倘或你的心偏向了不该偏向的地方,那么,当初朕如何放权于你,往后就能如何收回。”
说着,他迈开脚循着回话声响起的方向继续走了三两步,在两人的身体仅剩半臂就要挨上时停下,微微倾身,压在欢喜肩头一字一句提醒,“你手上的权利,是用来护朕的江江的,而不是替血脉上的那点微薄情份做遮掩,明白了吗,小太监?”
话罢,盲眼帝王恹恹的抬起一只臂膀,侍立在不远处的小史见状,忙小跑而来双手垫在尊者臂下,领着他向里屋走去。
提灯僵在原地的欢喜,听到那句“而不是替血脉上的那点微薄情分做遮掩”时,胸腔里的心跳声徒然漏了一拍。
果然,那人纵是瞎了眼,一点都看不见了,他却依旧还是什么都瞒不住。
方才一刹,忽而被猪油蒙了心,他竟想为周九卿瞒下他在阿姐一事上所行的错处,竟忘了千年狐狸修成的人身,哪是他想瞒就能瞒的住的。
从怔忪中醒过神来,欢喜抬头瞧着尊者已走至廊檐下的背影,想了想,开口道,“奴才的心不是榴莲的尖,指不了四面八方,从前朝着哪儿,往后只会照旧,”
清泠泠的声儿自后传来,帝王在小史搀扶下试探着迈向前方的脚步停了停,片刻后继续往里间走去。
面圣的时辰定的子时,但还未到子时,白清酒已领着他的学生悄无声息恭候在京都来史的院里了。
无星无月的夜,全靠镂空石窟里那一点微光驱散黑暗。
站在坑坑洼洼的石子道上,抬眼仰望廊檐下那扇半开的支摘窗,白清酒拉下罩在颅顶的氅衣帽檐,头也不回的问跟在身后的少年,“怕吗?”
少年先是摇了摇脑袋,后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旋即也拉下遮住颅顶的黑色氅衣帽檐,应,“学生不怕。”
说完,垂眼瞟见侧前方宽大衣袖下那只反反复复握紧又松开的手,少年忍不住反问,“先生,您很害怕吗?”
将暴露情绪的那只手往衣袖深处缩了缩,白清酒哑着嗓子说:“先生做错了事,所以……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