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葬 (第2/2页)
正当她准备好好打算打算下山后如何与家人,与镇民解释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经历时,突然,远方火光四起,耳边鼓声传来。
怎么了?这个时候?是谁?
一阵锥心疼痛划过,女子双手掩面,跪了下来。
十二年了,夜夜遥望,最怕看到此番景象。
因为无法知道是谁,离开了人世。
眼前,点点白斑在厚重鼓声中缓缓移动,从镇子的四面八方出发,最后齐聚一团。
夜风将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摇得呼呼作响,远远望去比夏日的云霞还绚烂壮观。
黑夜亮了,黑礁码头前尽染起起伏伏的殷红。
这是百年来最盛大的集会,远超十年一次的海祭,只可惜,是一场葬礼。
凸字形码头的护栏已被拆除,百余条二丈长半尺宽的夹板木紧紧相依地整齐排列,一头悬钉在岸,一头斜斜入海。
十二具身着天蓝寿衣的遗体安详地躺在垫满各类鱼干的柚木无盖棺内,相间半丈,一字排开。他们的胸前都摆放着刚刚制作完成的船舵,他们的右手都紧握着一支或新或旧的船桨。
火光之中,他们双唇红润,面容鲜活。
另外,还有两口应有尽有却没有尸首的柚木棺,它们属于殉船的奔牛船长姜九满,和奔牛人韦长云。
十四口木棺前,双季镇长陆贵生,再不远航的陆冬生,奔牛老人全向恩,三位望重之人身着白衣,笔直肃立,身后是五十六名手持铁锤长钉的抬棺者以及四千三百余静默的双季人。
四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也步履蹒跚地挪上了码头东侧,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弯着腰驼着背,来送黑发人最后一程。实际上他们完全可以呆在他们的雅座里动也不动,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早已与双季合为了一体。
二木在听了文太爷那个“先死后生”的宝贝现身法后,还有三天时间创造自己的方式取而代之。他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里,无论他爹好说歹说都不发一言,直到葬礼快要开始才加入人群。现在,他正举着火把站在送葬队伍的头排。望着一口口木棺,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他在深深地感受到了双季之痛同时,也还是为田斓不在其中而庆幸不已。
“哐——”
时辰到了,金色铜锣响若霹雳。
“扬帆!!!”陆贵生高喊。
特质的白布钉上了木棺四角。
“起锚!!!”陆冬生高呼。
一口口木棺被缓缓抬起,一只只固定在棺底的石锚连着铁索悬空轻摆。
“起航!!!”韦天阔奋力高举双拳。
寂静的人群猛然爆炸,悲歌震天。
四千三百余人齐声唱起四十多年前双季元家家主所编的海民谣。
不管姓陆还姓张
不论为娃还为娘
不惧海上风雨浪
不怨船中难满仓
不羡遍野金麦摇
不悔身死葬海疆——
五十六双手将十四口木棺稳稳放上夹板,轻轻推入大海。
悲歌反复,心跳不休。
人们的歌声从哽咽,渐入激昂——
就在这个时候,引归峰下的那块石碑“咔”地响了一声,裂开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