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兵临城下 (第2/2页)
程亨吉对张三爷道:“这个时候秦把总应该差不多到丰乐场了,我们就让这帮贼军在这里睡,让他们睡舒服,我们回城去等着他来。”
张三爷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一声令下,所有人调头就走,而且是溃不成军。
永和福成这些走卒的想法跟义军的想法完全不同,义军打仗分钱分粮,他们打仗就为财主拼命, 什么好处都得不着,丢了命更是连一条死狗都不如,不跑快点,难道等人来砍脑壳不成?
联军回到丰乐场已到寅时初,程亨吉老远就看见一条火龙围着城绕了一圈,城外的村庄寂静一片,想必是这一片的居民已经逃得一干二净。
来至西城门下,程亨吉叫道:“秦大人何在?”
城门楼子上火把晃了两晃,照出一张人脸来,正是秦溶。
秦溶道:“来的可是程通判?”
程亨吉道:“正是。”
秦溶道:“程大人可以进城,其余人等统统后退,违令者杀!”
他这一声杀,无疑是晴天霹雳,即刻引来城下一片喧哗,都要问为什么。
张三爷开口就骂:“去你大爷的,这个破城墙防得了谁?至于这样装神弄鬼吗?”
程亨吉也问道:“大人,这是为什么?”
秦溶道:“我只认得程大人的声音,其他人等一概不认得,谁知道这群人中有没有混进来的贼子。”
程亨吉哑然,身后一片哗然。
张三爷又叫道:“见鬼咯!我们这帮人倒成了贼了。”
张三爷开了口,后面骂声一片:
“你还是人吗?猪狗不如!”
“他就不是他老汉生的!”
“仙人板板,大山野物!”
……
秦溶一声历喝:“先锋营准备!违令者杀!”
城楼上的火把一阵晃动,不消说,城门内的矛头已经准备好了。
程亨吉道:“大人不必疑心,在场的都是与贼子厮杀过的自己人,那贼子都在睡大觉,没人跟来。”
秦溶不为所动:“程大人好不啰嗦,这是守城最起码的常识,你怎么忘记了?”
程亨吉无言以对,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在这护城河上陪着大家了,大人只管安歇,贼子今晚一定不敢来。”
秦溶傲视墙头,自古以来,守城者尽皆如此,岂能为这帮乌合之众乱了章法。
张三爷又叫了一声去哟,对身后的永和帮众喊道:“永和的弟兄,散了吧!”
一阵脚步声,人走了一半。
宋拐子也喊道:“这位将军说得有道理,有他守城,我们放心。福成的,我们也撤!”
又一阵脚步声,又走了一半。
几走几不走,走了个精光。
城门口剩下来的,就只有十来个巡检司的兵勇和程亨吉。
秦溶确信城下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对城下的程亨吉道:“程大人要想进来就叫一声,不想进来就在外面睡也可以,这大热天的,哪里都可以睡,我也是在这城墙上睡。”
“天快亮了,抓紧时间睡一会儿,明天一早开城迎敌。”
程亨吉哭笑不得,心想,你这样伤人的心,再要想支使谁,恐怕就难了。
天一亮,秦溶看清城下的程亨吉和巡检司兵勇,下令打开城门,请程大人进城。
程亨吉也不生气,登上城楼一抱拳道:“大人,贼军来势凶猛,本可以一鼓作气杀到丰乐场来,突然畏缩不前是什么意思?”
秦溶道:“没什么意思,这帮贼子又想发财又想保命,他知道我靖川营到了县城,不敢来丰乐场送死,干完一票,想要去别的乡镇祸害一番,然后作鸟兽散。”
“待用过早饭,你召集人守城,我带兵去剿他就是。”
程亨吉感觉他这话有点让人不踏实,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这时,亲兵打着掌盘把早饭传到城墙垛子上,秦溶直催吃饭,程享吉就把这事儿盖过去了。
秦溶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马武,问亲兵:“马武呢?”
亲兵道:“他好像昨晚刚到就回了家,一直没见着。”
秦溶就不再相问,埋头扒饭。
程亨吉道:“大人,马武倒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怎么让他回去了?”
秦溶不屑:“他有悖时的主意。”
程亨吉刚要说话,旁边的兵丁叫了一声:“大人快看!城外来了一群脚夫!”
秦溶端着碗转身面向城外,扒着饭看着。
程亨吉回头,果然有百十个脚夫挑着担子在那田间小路上走,看样子肩上的担子不轻,而且是要往西门来。
恰在此时,祖坟山上居然有人唱起山歌来:“我从石头河上过,滩上石头好多个,不见石头缝流水哎,只听河岸鬼唱歌。”
歌声一落,那领头的脚夫放下担子不走了。
他一放下,后面的统统都放下。
领头的脚夫对着山上望了望,然后把扁担搭在两只箩筐上坐了下来,他也唱道:“此去丰乐柳家镇,瞿河十里有我哥,哥在石头山上座哟,山上古坟洞洞多。”
歌唱完,那脚夫站起身来,担子上肩,调过头去往祖坟山去了。
程亨吉是江南人,他只听说四川人喜欢对山歌,这一大早两个男人对山歌还对得很好听,只是这山歌的歌词有点古怪,都跟那鬼扯上关系了,一点都没有情调。
而且,本是要进城的,一对上山歌就改变了方向,这又是为何?他就问秦溶:“将军也是四川人,听懂他们唱的是什么了吗?”
秦溶并不认得何家兄弟,他吃饭吃得很是粗鲁,就这一会儿就吃了两碗,听程亨吉问他,一抹嘴说道:“我管他唱的是什么,这帮人指定是有问题,搞不好就是贼军。”
“程大人,你在这里看住城门,我带人去把他们捉回来!”
说完对城墙上正在用早饭的一声令下:“城上的守好城门,城下的跟我出城拿贼!”
边说边就提了腰刀往城楼下跑。
程亨吉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城上吃饭的兵丁也都相继站了起来,看秦溶时,秦溶已经跑下城楼了。
西门是秦溶重点防御地段,在这里拥有五百重兵,负责城上守城的不过百人,城内的伏兵就有整整四百之众,秦溶这一下去,这些兵正在吃饭。
要打仗你也得让人把饭吃饱吧,秦溶只得等他们吃完。
等士兵吃完饭,再磨磨蹭蹭的穿戴列队出城时,那队脚夫早都走得没影儿了。
税狠人之所以不乘胜追击攻进丰乐场,一是因为情况不明,二是怕打夜战,三是因为自己这帮农人饿了很久的饭,如果不给足时间让他们吃饱恢复体力,追到丰乐场也成了一堆烂泥,哪里还能打仗。
由于联络何老幺失败,起事之前没想过要搞这么大,只想把洋溪那帮恶霸杀了抢点粮食分了就算了。
没想到,人越来越多,不想搞大都不行,更没想到徐机匠、范石匠等义和团会参与进来。
要不然,依照他的阅历,攻取丰乐场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将所有人聚集到城外突然发作,拿下这个镇岂不既省力又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