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2/2页)
赵子儒道:“他看明白了什么?”
张山道:“我哥说,真正的乱世还没来,真正的革命绝不会是这个样子,是个什么样子神仙都不知道,他说张三爷就是个小丑。”
赵子儒道:“张三爷很闹是吧?”
张山道:“嗐!不但把他自己的家业送给了川路公司,背地里把陈家的产业也一股脑儿赔上了,怕陈大爷收拾他,干脆一脚踢开永和,另找靠山单干去了。”
“靠山?什么靠山?”
“当然是革命党,他张三爷从前是大清朝的巡防营管带,大清朝没了,现在肯定得要是革命党的管带才行啊,要不然,他可什么都没了。”
赵子儒笑道:“想闹革命没有错,但要看怎么个闹法,大清朝摧枯拉朽,什么都没有了,连赵尔丰都退居三线了,你跟谁闹去呢?只能看新的政权怎么收拾人心,怎么做大自己,怎么把这个国家兴旺起来。成都城里的现状,很不乐观,要说罗轮嘛,多少还知道一点民族民生,多少知道一点商业利益和民族民生之间矛盾,文人跟蒲殿俊这样的商人比起来,区别非常明显,革命党连这种不同都区分不开,还怎么革命嘛?他们这不是在革命,而是在摘桃子,比谁手长,张三爷跟谁去革命呢?瞎胡闹嘛!”
张山道:“他就想找个靠山而已,知道革命是个屁啊!”
刘三爷道:“不然。这个时候肯定是谁都想做大,乱世是要来的,张三爷做得不错,革命总比陈家永和的大腿粗吧?”
赵子儒道:“做大是没错,但人人都想做大,谁又能做多大呢?这个问题是一门千古学科,人类学了几千年,做大的人有很多,但没人能有一直做大的手腕,所以许多时候都是做得大不如做得好,爬得高不如站得稳,锋芒毕露不如韬光养晦。革命党就一定能做大吗?且看着吧。”
这话说得刘三爷张山的兴致空前膨胀,都竖着耳朵听他继续,可赵子儒话锋一转,哎呀一声问道:“黑牛怎么回事?怎么不出来招呼客人呢?”
焦死人方才说道:“赵爷,再等等,全都在厨房忙着呢。”
说话间,姚柳枝推着夏金婵蓝枝翠翠小芸上前,五人齐刷刷给他施礼。
姚柳枝先开口道:“认识认识吧,这两位便是马王爷的正宫娘娘,这位,太和镇女子中学的创始人夏先生、夏金婵小姐,这位是刘三爷的侄女,蓝枝。”
赵子儒打个嗨手:“欢迎你们来做客。”
夏金婵道:“马妇夏金婵见过赵爷。”
蓝枝接着道:“刘三女子见过赵爷。”
翠翠道:“大爷爷,我是翠翠,这位是小芸姐姐。”
小芸鞠躬道:“见过赵爷。”
赵子儒逐一点头道:“眨眼之间,小丫头们都成大姑娘了,不错不错。二位马夫人,马爷好吗?”
蓝枝道:“谢谢赵爷搭救,他现在很好。”
夏金婵道:“我们家爷混不吝,给赵爷添了不少麻烦,赵爷以德报怨,几次三番施以援手,才让他屡屡脱险,此等恩情,我马氏一门全都记下了。”
“不要这样说嘛,你们不也出手帮了我亲家吗?四川人竹根亲,串来串去一家人。其实我也没帮上马武什么忙,言什么谢嘛。翠翠,你是这个家未来的主人,快请你三位姐姐屋里坐。”
众人都笑了,赵子儒说话了,所有人各归各位。
来了两位高贵的异族客人,主人加桌子加菜,大家继续开吃开喝。
老太爷开场白:“子儒啊,我们是做梦也想不到这大冬天的你们能赶回来,怎么做到的?今年山里没下雪吗?”
孔萨嘎玛姐妹二人捂嘴偷笑,赵子儒道:“爸爸,怎么可能不下雪呢?我以为刚刚德清已经跟你说了呢。”
余德清举手道:“赵爷,好生说话,我怎么能背着你说你的问题呢对不对?我刚刚是在跟两位老太爷汇报明年丝绸厂开工的事。”
赵子儒道:“德清啊,你看你把赵尔丰给吓得。你把瑞德公司抢了,那恩特儿指不定怎么骂我的呢!”
龙老爷子道:“该!我认为德清干得漂亮!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说那个恩特儿。喝酒!”
不说就不说,喝酒就喝酒。
都干了杯中酒,龙老爷子一抹嘴:“子儒啊,继续你爸爸的问题。”
赵子儒道:“其实,既德清走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出山了,这得归功于华婷小姐和税猛的婚事。”
龙老爷子伸长了脖子抢话:“哎呀!这丫头终于想通了?回成都来完婚的?”
赵子儒道:“受拉姆姑娘开心果的影响,她现在性格大变,喜欢雪山、喜欢草场、更喜欢牧马了。喜欢了这些,整个人都通透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本来是要回成都完婚的,一出雅州府听说成都被围,好家伙,人家立马就改了主意,说讨厌杀来杀去的成都,要回二十三英店,要贡嘎雪山为她证婚。”
龙老爷子唏嘘道:“贡嘎雪山为她证婚?这是怎么个说法?二十三英店是个什么地方?税猛呢?任由她摆布吗?”
赵子儒道:“伯伯,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摆布?人家这叫妇唱夫随,两情相悦!”
孔萨嘎玛道:“龙家伯伯,二十三英店在贡嘎雪山的脚下,那是我们曾经剿灭马贼的地方,那里有一片草场,很美,气候潮湿,一年四季都可以仰望雪山。特别奇特的是,草甸中央有一条溪水,夏天咕咚咕咚冒泡,一到冬天,哪怕周遭冰天雪地,溪水都不会冻结。赵爷买下了那块地,在那里凿有窑洞,雇有人养马,以供马队换乘。后来,我爸在那里置了驿站,派人修建了一座简易的城堡,现已有牧民在此定居了呢!”
老爷子哦一声,问道:“那怎么的,你们没陪他们回去?”
赵子儒笑道:“人家都要大雪山证婚了,摆明了要两个人单独成婚,我们就不必瞎掺和了嘛。”
孔萨嘎玛笑道:“龙家伯伯,那片草甸在凹地里,有窑洞,有温泉,可以过冬,还有牧马人陪着他们,应该不算孤单。”
龙老太太埋怨道:“真是的,都到雅州府了又拐回去,婚姻大事哪能这样草率。”
龙老爷子道:“这倒没什么,她喜欢就好。”
老太爷不便说什么,给了赵子儒一个责怪的眼神。
赵子儒道:“我们是想留下她的,无奈华家小姐现在很独立,我想,华五爷肯定也没话说。他当初把女儿交给莫大师带 进山,就等于把女儿出嫁了,这个结果我认为已经很好了,没必要要求华婷做到尽善尽美吧?”
其实,知情人都知道华婷是在回避什么,甚至,赵老三在场,都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才对。
赵子儒道:“成都遭遇如此巨大的变故,别说华小姐,我都觉得回来得很尴尬。赵尔丰这个人,没法跟他见面了啊!嗐!真可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龙老爷子道:“你回避是对的,让革命党去对付他。来来来,喝酒吃菜,别让这种人扫了酒兴。”
赵子儒道:“伯伯,你就不问问我这两个月在干什么?”
老爷子道:“遇着了什么事?”
赵子儒呵呵笑,看看华珍田红柳道:“回来的路上在三江口遇着一对非常奇怪的人,男的竟然自称赵子文。”
众人闻言都一头雾水,不知他所谓何事。
田红柳道:“大哥,子文一直都在盐灶忙得焦头烂额的,他什么时候到三江口去了?”
赵子儒笑道:“都说了,是一对非常奇怪的人,此赵子文当然就非彼赵子文了。”完了看向蓝枝夏金婵又道:“这都不奇怪,毕竟天下重名者多了。不过,还有一位,两位马家少奶奶听了肯定会感兴趣。”
蓝枝夏金婵一听此言,又是一头雾,双双问道:“赵爷还遇着了谁?”
赵子儒笑道:“这天底下的事就这么奇妙,我们遇着这两个人的时候,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奇怪的是,男的一个六尺高的汉子被一个女子打得鼻青脸肿!”
众人吃惊好奇之色不予言表,蓝枝苦笑道:“赵爷,你该不会要说,那女子是我马家的什么人吧?”
赵子儒道:“本来,大家都是路人,江湖上打架斗殴的事多了去了,谁管谁是谁呀?但这俩人打架有趣得很,男的只负责挨打叫救命,不负责还手自保,女的呢,不依不饶,大打出手,把马武马王爷都搬出来了,你说,她会是马家的什么人呢?”
夏金婵大奇,笑道:“这会是谁呢?”
蓝枝道:“赵爷遇上的莫不是我们大小姐蓝群吧?两个月之前,我们家大小姐的确有可能在成都。”
赵子儒道:“你听我说完就什么都清楚了。当时吧,我一听马王爷的名号,不想劝架都得劝架了,护住那挨打的问怎么回事。那男的叫屈不已,说他有急事,只不过想买那姑娘的坐骑而已。那姑娘偏说他是好色之徒,欺她孤身一人,出言调戏。我问那男的,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非要买人家姑娘的坐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有意调戏人家是什么?那男的拍着胸脯说,我赵子文堂堂正正的革命党人,岂能做调戏良家女子的龌蹉勾当,只因我奉命追赶去渝城革命的革命同志,又因他们先走,都是骑马走的,我落在后面反而是步行,所以急了。”
蓝枝夏金婵闻言都伸长了脖子,这的确是一件有趣的事,蓝群追方蓝到成都,为的就是革命,这下遇着革命党了,还打起来了,不是很有趣吗?
赵子儒又道:“我遇着一个跟弟弟同名的,当然就想帮他了,又问姑娘,他真心要买你的马,多少钱我来出,你要卖吗?没想到姑娘一下红了脸,责怪那男的道,你既然是赵子文,为何不早说?卖什么卖,送给你便是!男的反诘道,你不认得我,我不认得你,说了有什么用?谁稀罕你这么大方?姑娘道,潼川赵子文,赵子儒的弟弟,谁不知道?马武马王爷都敬三分,你说清楚了谁还揍你?那男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谁是赵子儒。一边的二姑娘憋不住了,问那姑娘,你认识赵子儒吗?那姑娘道,我在马家呆了近一年,怎会不认得赵子儒?”
众人忍俊不禁,纷纷笑出。
蓝枝讪笑道:“真是的,真神就站在跟前,明明认不得,偏偏要吹牛。”
夏金婵道:“后来呢?赵爷怎么认出她来的?”
二姑娘嘎玛拉姆接过去道:“我就问她,你既然认得赵子儒,那你说说,站你面前的这位是谁?她闹了一个大红脸,完了骂那男的冒充赵子文,真不是东西。最后说,她叫蓝群,她也在找一个叫方蓝的革命党,又问那个赵子文认不认得方蓝。那男的说,他追的人不姓方,而是姓周,叫周进。这下你猜怎么着?”
蓝枝道:“怎么了?”
嘎玛拉姆道:“她竟然一下就哭了,说周进是她师叔!非要赵爷卖她一匹马,她要跟那赵子文一起去追。”
夏金婵笑道:“那就不必说了,后来的故事肯定更有趣了。只是赵爷,你还是没说这俩月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