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陈年旧伤 (第2/2页)

事实要比元姒描述的恐怖……殴打，虐待，污蔑，愚弄，摧残……这些都是仙娥时期的家常便饭，那时身体没有一天是不疼的，连睡觉时都担惊受怕。他们都欺她言语不清，欺她无依无靠，欺她无还击之力。

“每每听到他们笑我小孤仙，我就会很生气，因为老仙娥告诉我元尊是我的生母，我有母亲，我不是孤仙，我总是以‘我有母亲，我的母亲是当今女帝’这样的话来回击他们的嘲弄”

“不过夫君应该也能猜到结局吧，没有谁会相信我的话，他们反而更卖力的嘲笑我，毕竟女帝的女儿怎么会那样悲惨的活着”

元姒似乎还能感受到他们吐在她脸上的口水，粘腻又恶心。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元尊耳中，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她看起来非常气愤，而我却十分开心，因为我可以和那些一直欺负我的仙娥们说，看，我的生母她来看我了，我没有说谎……”

元姒还记得那天很冷，她穿着别的仙娥不要的破旧衣裳，光着冻得通红的脚丫狂奔在雪地里，脸也因为了见生母而用冰水洗去污秽而通红，即便如此，她的脸上也只有能见到元尊的喜悦。

“有点可惜的是，元尊只是给了我一巴掌，还有‘记住，不要说你是我的孩子’这样的警告。从此以后，我再没有说过我有母亲这样的话了”

那天雪下得尤其之大，元姒捂着那半张又疼又肿的脸愣愣地站在雪里哭泣，元尊的背影在她眼中慢慢模糊，炽热的眼泪滴落在通红的脚背，很快就结成了冰，她的头发上、身上都落满了雪。

“好在，我在那天遇到了现在的师尊，你知道在神学府若没有教导自己的长者，又得不到咒术秘籍，那大概率就只能是一个废物了……我求了师尊几百几千次，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他受不了这样没日没夜的叨扰，最终愿收我为徒了，不过师尊说，若是我表现不佳，他最后也不会认我这个徒弟……”

那日她在雪中站了许久，久到是何时倒在雪中都没知觉了。洛清副宗从茫茫大雪中走过，好似踩到了一团软绵绵不似雪的物体，回头一瞧发现是个小孩子。

洛清副宗将元姒捡了回去，以为是做了件好事，没想到是捡了个麻烦回来。那孩子总是缠着他，央求他收她为徒，可她眼中怨念贪妄太重，洛清副宗并不想收这样的孩子为徒。于是他用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她，可她却从未放弃过，说她体力孱弱，她便独自承担了神仙府的杂活，常与日逐走，日复一日，从不停歇。

说她耐心毅力不足，她便坐如磐石地浸泡在冰寒的天泉池中，以此证明她绝非一个三心二意、毫无毅力者。

最后，洛清副宗收她为徒了。

洛清副宗说她表现不佳便不认她为徒只是调侃她的话，没想到她对这句话却十足的上心，拼了命的修炼，在八百岁那年便荣登上仙之位，一举成为神学府最出色的仙子。

“在那之后我度过了一段比较快乐的时光，四千岁时我历雷劫飞升上神，我第三次见到了元尊，也成了凤凰族嫡女，还有了名字，元姒。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听说是父亲取的，虽说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父亲，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既有生母亦有生父……”

“之前我没有名字，师尊总小石头小石头地叫着我，他说我像石头一样顽固，可实际他自己就是块顽固的老石头”

“唉……”，元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像是哀叹自己多舛的命运，倒像是感叹今日丢了碎银几俩的不满，轻松又无关紧要，但正是这样故作轻松的神态，让玄檀澈越发揪心。

“我在神学府得到了很多称赞，还以为这样再见到元尊就会变得不一样，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她还是讨厌我，还是像年幼时一样打我，我都记不清这张脸挨了多少她的巴掌，她还不准我在外展示自己的修为功法，也不能透漏身承苍穹之力的事，她要我平平无奇，要我平庸无人能识……”，元姒闲聊一般的语气忽然停住，因为她感到脸上滴落了什么液体，不似雨，因为它有温度。

元姒猛地睁开眼睛，她眼中的那张脸全是泪痕，眉目间是难以言明的疼惜与痛恨，不是同情，也不是鄙夷，而是……爱惜，真真切切的心疼她。

“怎么哭了！”，元姒赶紧坐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心情慌张地为他擦去眼泪，同时又雀跃自己遇到了真正可以倚靠的家眷。

“我……我……好心疼……好难受……我从不知……不知……你过得如此辛苦……我怨自己……生得如此……之晚……我若早生几万年……我一定从元尊那里将你抢来……好吃好喝锦衣玉食地供着……绝不让你受半分苦”，玄檀澈哭得伤心，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竟有如此不堪回首的过往，每每想到她受的那伤，就像是对他千刀万剐一样的残忍。

“好了好了，我现下只要有你，那些便算不了什么了”，元姒用脸蹭蹭他的脸，他的眼泪沾到她脸上，好似就沾到了他的爱一般。

“我会好好爱你的，你信我”，玄檀澈生怕元姒会碎了般，紧紧抱住她。

“信的，信的”，元姒轻拍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拍在玄檀澈颤抖不安的心脏上，让他能够平静下来。

满天星河下，虫鸣蛐叫，树影婆娑，二神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