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鱼头豆腐汤煲 (第2/2页)

云梦楠想说一些母亲该说的话，但还是忍住了，看着正在给自己舀汤的霍秋林，轻轻咬唇，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拿起汤勺。

鱼汤很鲜，有着一种淡微的油润感，但是很快就被尾随而来的鱼的浓厚鲜味所吞没，那是一场在嘴里的海啸。

翻滚的鱼汤不断冲击着舌尖，给予鲜美的回音，那一刹那，似乎整个人都有些失神，那种属于鱼的鲜美，微微的一点胡椒味道，不如鸡汤鲜美，不如肉汤厚重，却是独属于鱼的鲜活。

这碗汤，是活着的。云梦楠甚至可以在鱼那似乎依旧嫩滑的眼中看到一丝属于生命的光泽。

鱼脸肉厚实，而且是这么大一个鱼头，用勺子切下一块喂进嘴里。这块最鲜嫩的肉却有着些许坚硬与弹性，但是没有那种木的感觉，反而是软嫩中带着些许咀嚼感。

但是即使是鱼脸肉，也是不能和鱼唇相媲美的。那种软滑的胶质，在口中以流液的状态滑入喉舌的爽快感，带着的汤汁混杂着似乎融化的胶质，那是鱼最鲜美的味道。

豆腐很嫩，但是比起那种嫩得像蛋羹一样的豆腐又有着一种坚实感。这样子的豆腐已经完全吸饱了汤汁，滑中不时迸发出来的鱼汤的鲜美，可以触动人心。

喝干净最后的一点汤汁，碗中只剩下一块鱼唇的硬骨和一些细碎的胡椒粉，或许是喝了一碗热汤，云梦楠心中有了些许激荡的情绪。

她摸了摸正在咀嚼鱼云的霍啸林的脑袋，看着他望过来的眼神，有些疑惑，有些坚定地问道“林林你，为什么要叫我妈妈呢？”

“哎？”霍秋林似乎很惊讶，他奇怪地开口，“不为什么啊，因为妈妈就是妈妈啊。”

“但是，你应该是有自己的妈妈的吧。”云梦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从那个孩子眼中看到了哀求，看到了愤怒，还有某种可以吞食她的东西。她的手抬起，摸着自己衣裙的袖子。

“没有哦。我只有妈妈一个妈妈哦。”霍秋林很自然地回答。

“可是，可是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的吧。我可是花魁哦，而且以前也只是普通的歌女，还，还有……”云梦楠不知该怎么去跟他说自己的经历。

“那种事情无所谓的啦，只要妈妈是妈妈就好了啊。”霍秋林咀嚼着有一些软骨的鱼云，慢慢咽了下去，笑着说道。眼睛里，黯淡得没有一丝光。

“可是，我这样子的女人，成为你的妈妈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因为我说可以。”霍秋林的身上，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醒来，他以一种可以说是在命令世界的语气说话。

“可是，这样子很奇怪啊。”

“难道，妈妈不想当我的妈妈吗？”

“不是想不想，只是，你到底，为什么要叫我妈妈。为什么是我呢？”他是个好孩子啊，但是为什么是云梦楠呢？他到底想要在云梦楠身上追寻什么呢？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妈妈是妈妈，所以你才是妈妈啊。没有生下我也好，没有养育我也好，只要现在弥补不就好了吗？”霍秋林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他很恐惧，害怕，乃至……绝望。

“可是，”云梦楠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孩子话语中奇怪的地方，“我不是你妈妈啊。”

“你就是妈妈，就是啊！”

霍秋林站了起来，黑暗的瞳孔似乎可以吞噬世界的一切的光，“我说是就是。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啊，这太奇怪了。为什么要为了什么权势我就非得没有妈妈不可。我也想要妈妈啊。啊啊，不对哦，我没有妈妈，所以我有权势。所以我有权势，就可以就换一个妈妈。”

他看着云梦楠，终于以疯狂的样子说出了口，“所以你就是我的妈妈，要用权势来换也好，要用权势来胁迫也好，你都必须是我妈妈。你不想当的话，我就命令你当。但是你必须是我妈妈。所以，我命令你，你必须……”

云梦楠已经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那不是花魁的愤怒，而是母亲的怒火。但是看着转过头来，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慢慢绝望的霍秋林，她手猛地一缩，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不会再来了。”

霍秋林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

而云梦楠则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去做，只是在片刻之后，机械般地给自己舀了一碗汤。慢饮，曾经美味的汤水，此时却有些发苦。甚至，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