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来去自如 (第2/2页)
老赵只是笑笑,露出一口烂牙,估计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他双手背后,只是踱步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得见这越王府巍峨的门楼。
所谓千金门楼四两屋, 户户面子在门楼,王府大门自然状气豪阔,五间三启,朱漆大门上九行七列共六十三枚鎏金门钉。
老赵看着眼前那蔚为壮观的越王府,按理说是高门难进,可这越王府,不说巡逻守备,怎么连个门房都没有?
老赵本来想用一记如雷贯耳的天象希声开场,就像戏曲中的开场打闹台。
可到最后,老赵只是站在门前,慢吞吞将一身皂衣整理服帖,又是吐了口唾沫将鬓碎发角捋顺,模样看起来颇为庄重且拘谨,这才伸手扣动铺首衔环。
过了许久,门内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哪位?”
老赵清了清嗓子,语气温和道:“杨氏镖局,赵权,前来拜会。”
开门的是个没有修为的管事,一袭锦袍,比起老赵身上杨氏镖局的制式皂衣要神气太多了,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老赵在这位管事面前,几乎就像个乡巴佬一般。
自古道,君王舅子三公位,宰相门房七品官,何况是王府管事?
这个有些眼力见的管事却看不出老赵深浅。
他被推出来接客,甚至都不了解眼前之人的武道果位乃是四品守法。
而大宗师的存在,在他的浅薄见识里,便是王府之中也只有两位。
好在管事的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知道看菜下饭,便是看不透的,一律要用上高规格好生招待。
那样即便是错尊了客人,也可以说成王府礼贤下士,总归无错的,若是对白龙鱼服之人做出狗眼看人低之事,那才是大错特错,自寻死路。
所以即便管事面前是位其貌不扬的老者,他也依旧语气恭顺。
两人相互见礼,管事笑吟吟道:“原来是十三大镖局之一的杨氏镖局啊,不知可有名刺? ”
名刺又叫名帖,便是拜访时通姓名用的门状。
老赵年轻时跟着杨元魁走镖,走南闯北,可不是只会“合吾”一声,还随身携带一只长尺余,宽数寸的“拜匣”,里头放着名刺,递帖人的名字要写满整个帖面,字大表示谦恭,字小则会被视为狂傲。
老赵尴尬一笑,“我这次出门没带名刺,您通融通融。”
管事闻言面带疑惑。
不是来递名刺?难道真要进门拜访?
镖局走镖,不外乎人情往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以冲州撞府,走过路过,都要一路结缘,遇到好时节,自然要望门投刺,也不是刻意钻营,就是混个耳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聚蚊成雷。
所以名刺上一般都写着“请安谢步”或者“拜客留名,不作别用”。
很多的名刺呈进后,其实投递之人都不奢求能见到主家的面。
管事心中有了些揣测,莫非这位是来毛遂自荐的武人?
可有那位门客六千的兴王的前车之鉴,现在各路藩王,哪还敢正大光明地养士?
他微微弯腰,询问道:“不知阁下所来何事?”
老赵笑吟吟道:“寻人,不知道宋苦露在不在府上?”
管事闻言心中一凛,居然是来找宋先生的,那位可是枪法通神的大宗师啊,武人相重,难道眼前这人真要卖艺于王府?
管事虽然不是门房,但也一样位卑权轻,不知早先时日世子殿下带着三百白马义外出是为何事,只知道殿下走时带走了王府之中明面上的两位大宗师。
王爷也没有插手,任其胡闹了。
倒是去得快回得也快,可到直至今日,宋先生也没有归来啊。
老赵见状眉头一皱,问道:“宋苦露是不在吗?”
若不是这个老宋头是属缩头乌龟的,不敢冒头,那就只能是他不在此地了,否则不至于叫自己一点儿气机也察觉不到,依眼前气象来看,这座王府可不算什么雷池禁地,他甚至都有些来去自如的底气了。
管事点了点头。
老赵又问道:“那如意上师在吗?”
管事一脸惊悚,这人指名道姓就是两位大宗师,看着也不像是失心疯,那么不是来投诚就是来砸场子的。
他恭顺道:“上师如今也不在。”
老赵点点头,也算早有预料,“那是我来得不凑巧了,劳驾再问一声,府上看还有其他四品大宗师吗?”
管事知道的大宗师供奉就这两位,却是不敢摇头,心中泛起层层波澜,不知道如何作答,今日难不成是恶客临门?
老赵心中已有计较,他才不会觉得如今的越王府已经人才凋敝了,王府之中若是没有像样的高人坐镇,那老王爷陈枢贤怕是住得也不安生。
眼见不一定为实,越王府的底蕴还是不容小觑的。
老赵却是笑道:“那便不打扰了。”
他不是来结仇的,就是来露个面而已,至于打得一拳开,还得是和那有死仇的三品老匹夫。
说罢,他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您稍等!”管事连忙留步,若是叫这位不明不白的离去,自己一定吃瓜落。
老赵停步转身,只听管事赔笑道:“阁下不妨稍等片刻,容我去通禀一声。”
老赵不想与人为难,说了声“好”。
砰的一声,老赵眼前的朱门又是关上,可以听见里头管事小跑离去的动静,他面带笑意,看来今天这个圣,是不得不显了。
这么多年,跟着自家小姐看戏看多了,倒也会了几句气吞山河的戏词。
这叫什么?
这叫黑漫漫龙潭虎穴阔步挨,转辘辘刀山火海坦如途。
且看我老赵来去自如。
……
何肆没有在蝙蝠寺吃午食,任谁早上刚被人开膛破肚,都会没有胃口的。
他叮嘱何花多吃些,毕竟蝙蝠寺一样过午不食,而这豸山又远离闹市,真肚饿了也无处寻吃食去。
两人也不好一直窝在禅房之中。
用过斋菜,慈英和尚为他们沏了一壶茶,就去做自己的功课了,宗海和尚暂时也没有修持的打算,先去半山腰的伽蓝洞挑了两桶水。
姐弟二人坐在山顶的大场坪上,各自手握一杯茶水,样子倒是闲适。
这大概就是宗海师傅所说的,致闲事,得闲适吧。
就在刚刚,何肆还是借何花之手,将那二十两黄金投入了功德箱,可惜黄白之物买不来心安。
何花小声问道:“我们就这么坐着喝茶,什么都不用做吗?”
何肆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笑道:“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全听宗海师傅的安排吧。”
何花有些难以启齿,面色微红,声如蚊蝇道:“可我再过几日身上就要不干净了,怕污秽了药师佛道场。”
恰逢挑担的宗海和尚上山,便是提点道:“何花施主不必在意,佛法,法法圆通,外道只执崖理,须知修持应当念念无间,并无葵水之期就要回避的说法,那是愚人所执。”
何花瞬间面色霞红,宗海和尚却是面不改色,直接挑担穿过大雄宝殿,去到后山山洞。
何肆安抚道:“姐,你别介意,宗海师傅就是这样的性格。”
何花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宗海和尚将两桶水倒入山洞中荫蔽的大缸之中,就出来与何肆同桌饮茶。
何肆终于是得空问道:“宗海师傅,我们之后要做什么?”
宗海和尚笑了笑,敷衍道:“先喝茶。”
他是真的被何肆问到了,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只是下意识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世界或许存在那么一位小心眼的“尊者”,但一定不是他尊崇的那位。
所以就只能静观其变了,等到那位尊者与小何施主相见,自己也好像上次他被谪仙人王翡夺舍时候那般介入其中,不说斡旋,那等欺世盗名之徒,便是佛敌。
菩萨为何低眉?因为不忍见金刚怒目。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一身神通,能不能敌过业力。
唉,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