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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火舌烈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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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皇后正在炕上饮茶,她一面品着热茶,一面听着南府小曲,而炕沿翠竺、秋檀拿着一柄象牙勾花小槌敲着小腿,道:“这莲花落唱得有板有眼,倒是好听。”

皇贵妃一手翻着账簿,一手柔雅揾腮,笑道:“学得倒好,是比畅音阁的戏子唱得入味。”

那调子一起一落,温柔软糯,怯怯款款,娓娓道来,极是动人,只见赵得海急匆匆进来,道:“回皇后主儿,不好了!寿萱春永走水了!”

皇后闻听一惊,遽然起身,连忙换了一件灰鼠莲叶织花大氅奔向仁后内殿。尚未走进,只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床帏、衣柜俱已烧着。殿内乱作一团,仁后被吓得晕厥未醒,桂姑姑的衣袖已然着火,皇后脑中轰然骤响,举了盆水便扑了上去。

皇后惊魂未定,只强自静了心神,但见房梁上一棵乌黑柱子落了来,砸在了玶月腿上,皇后骤然大声呼救,喝道:“快将仁后挪去别处,立刻着侍卫、太监救火!”

乾坤匆匆赶来之时,寿萱春永的里殿已经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焚烧之气和呛鼻之味,主殿乌黑的梁宇和水泼的痕迹,淋淋水下,狼狈不堪。

张明海、椿姑姑浑身是水,冻得瑟瑟发抖,勉强裹了一条毯子取暖,连皇后的衣裳裙角也沾满了刚刚结冰的水,她的头髻钗翠松了大半,珠饰掉了满地。

乾坤合身冲了进来,将皇后裹了裹明黄色白狐雪毛大氅中,道:“皇后受惊了,有没有受伤?”

此时皇后又冷又惊,紧紧贴在乾坤温热的怀里,道:“奴才倒没事,皇额娘受惊昏厥。”

乾坤心中轰然,脸色瞬时恼怒,道:“皇额娘受惊重么?此刻在何处安置?”

张明海摇了摇头,满脸是泪,道:“回皇上,仁后被浓烟熏呛,惊厥未醒,已挪至云涯馆了,御医们皆已侍疾在侧。”

乾坤又急又怒,转身向身后的一众奴下厉声喝斥,道:“晌午来报萨满太太在做法,好好地怎会走水?一群奴才当真无用!”

张明海吓得魂飞魄散,他忙伏地叩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都是奴才该死,是萨满太太做法,火星烧了床帏幔帐,这才走了水。”

乾坤神色怒变,语气由温和转变为劈头盖脸地厉声谩骂,道:“混账东西!这等小事都累及皇额娘金安!”

皇后声色冷如碎冰,疾言厉色中颇含愠怒之意,便道:“伺候的人如此不当心,合该发落了慎刑司。”

乾坤神色凝重,如回廊下冰冻的屋檐凌柱越发清冷,道:“萨满太太在何处?做法居然能走了水?这般不谨慎。”

皇后发髻松乱,只得随手挽了挽头发簪与鬓后,冷清道:“回皇上,萨满太太受了惊,现下挪走了,萨满入内许久,惹得宫内上下人心惶惶,奴才之见不如趁早打发了,还六宫清肃。”

乾坤眉心挑动,犹豫不决,他便掩了掩唇角,咳嗽道:“罢了,明儿再议,吾瞧瞧皇额娘。”

过了一日天气晴缓许多,仁后精神尚可,只是昏厥多次,人亦有些疲倦,便传了黄贞显、苏钰尽心医治,扎了十几针艾灸,才渐渐续和了精神。

宁贵妃将鬓上扣的鎏金攒珠步摇簪在髻下,几许青丝散落在耳垂,她伸手递了一块荔枝糕喂与仁后,又曼身一越倒了一盏人参川芎茶,才依依伏在膝盖边小心捶打,近来她妆色寡淡,只画了嫣然可爱的梨花妆,鬓髻上不增珠饰,便轻匀红面,黛眉含春,不见从前妩媚之艳。

宁贵妃一如从前纤瘦,她把霞粉色锦绣桃花罗裳半褪在手臂,现出一截柔软旖旎的骨,唇上潋滟着殷殷的笑意,道:“到底仁后福泽深厚,万神护体,那火星也不敢近身,您身子虚,仔细调养才是。”

璘常在跪在地上轻轻拾一柄象牙嵌珍珠雕花玉槌捶腿,她眼波流转间有着三分嫉妒之色,道:“。”

仁后以手遮唇,微微含笑,却仍五内惶恐,心有余悸,道:“昨儿闹了半宿,那火势凶猛,人多眼杂,这才乱了阵脚,还是皇后一力主持,才免我受惊受苦。”

宁贵妃的唇齿轻轻一嗤,回首间见她身上点点酒红色的珊瑚绣珠,愈加衬得面带瑰丽,柔鬓香鬟,衣娇倩影,一举一动皆为温婉,倒也指摘不得了。

仁后捻了捻一串藏红玛瑙珠子,那珠子颜色极深,艳红光华,极是珍贵,便不觉抚脸含笑,道:“吾这把年纪,想听听萨满太太诵经礼佛,求仙问神,却不想把殿烧了,还好人没事,若是砸了人,吾之过岂不更重了。”

仁后嘲笑一声,便抚了抚领子上穿凤绣花,她低眉颦蹙,颊上生了苍老之意,道:“说来也怪,前儿好好的,怎得昨儿便走了水?真是不该。”

张明海的眼底微深,他轻巧的手揉捏在仁后的两肩上,道:“莫不是有人冲了神灵?惹了怨怒才降罪走水?”

一语道破天机,宁贵妃的手轻轻一抖,盏中水纹的荡漾破碎了仁后疑心四起的影子,璘常在忙笑意嫣然地附和,抚胸道:“公公说的是,萨满入内祈求康顺原是好事,不想这般烧了殿宇,奴才之见定是有人不祥,冲撞了神灵,见罪了萨满。”

顿时仁后的脸色叠起一阵薄薄的愠怒,她细长的眉黛一横,将才端起的一盏茶重重撂了下,茶水淋淋滴滴洒了一桌,喝道:“放肆!这种谗言你们也信?”

只见宁贵妃鬓上的一支鎏银嵌珊瑚彩鸾钗玲玲一漾,便含悲带辱地璘常在、张明海忙跪下磕头,仁后眼波一荡,却不瞧她三人,只捏了一块素白纱巾擦了擦水波凝痕,沉吟道:“这种话不许浑说,严禁舌头,是否有人不祥,也轮不到你们几个胡言乱语。”

宁贵妃与璘常在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便低了头,殿中鎏金镂花引颈飞凤铜炉燃得缕缕檀香已消耗殆尽,灯光影绰下有残余的火星散出迷蒙幽微的火色,引着沉郁的檀香气味如细雾弥漫,袅袅轻轻。

仁后眼底却是深思一阵,她只好掩着唇鼻暗自细想,不觉眼睛微亮,计上心头。如此一来,畅春园倒也没多说什么,平静无事了一日,便也清净。但过了两日,皇后、宁贵妃、勋妃等主位陪着仁后在恩佑佛海处静坐礼佛,她虽未曾听信宁贵妃之言,却一直心有狐虑,深信不疑,不敢妄念。

恩佑佛海供奉着普贤菩萨、文殊菩萨,拈花一笑,宝相庄严,极为庄重。而佛陀之声如雷雨轰鸣,诵经声四起,仁后一众亦拨动念珠,一同吟诵。仁后跪得久了,膝盖有些麻木,便扬了扬下巴,桂姑姑立即递过数根檀香,并搀扶着起身。

仁后刚要捏香跪拜,却不料三根檀香折了,仁后妙目微睁,心中大惊,手势也抖了一抖。仁后素来沉稳,且凝定了心神,便缓了神色,又接过三根檀香,刚要跪拜却不想檀香易折,生生又折断了,碎了一地檀香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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