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话（二）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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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莫名其妙，他刚刚飞身跃下扶住了即将摔倒的小乙，怎的这姑娘不先谢谢自己？两人刚刚分开，一声大喝从背后传来：“江兄弟！真的是你？”郭守义两步跨到身前，一把抓住江枫胳膊上下打量，见他安然无恙，不由哈哈大笑。
江枫抱拳微笑道：“三哥安好？托三哥鸿福，小弟此行幸不辱命！” 郭守义一听，惊喜交加。他本以为江枫能把船平安开回来已经是万幸，想不到还办成了一件事，也不知道是哪一件。
此时早有水手搭好了踏板。第一个急不可耐跑下来的正是秦明，他终于回到熟悉的土地上，兴奋张开双臂大叫一声。郭守义眼睛一瞥看见他，脸顿时气得通红，走上两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他手劲奇大，打得秦明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正待再打，江枫一把拉住他手腕，连声劝阻。郭守义看外甥瘦了一大圈，脸上伤痕累累，显然也是吃够了苦头，心一软，骂道：“没用的东西，为了你死了多少兄弟！我怎么跟人家父母妻儿交待！”秦明捂着脸退开两步，不敢与舅舅那吃人的目光对视。
这边谢平川也赶上几步，匆忙的脚步早将刚才的云淡风轻踢到了占婆国。江枫看见他，迎上去握住他枯瘦的双手，露出爽朗的笑容：“谢叔，我回来了。”
看着江枫已经有些风霜之色的年轻面庞，老谢感慨万千，这两个月的漫长等待，他从未在人前流露出焦急不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平静的外表下对江枫有多少牵挂。看他的样子，黑了瘦了，但眼神更加明亮，顾盼之间满满都是自信，这孩子长大了。老谢欣慰的连连点头，却一时说不出别的话，只是不断重复着一个字：“好，好，好！”
当晚郭府包下整个月江楼，给江枫和一众出海归来的水手们接风洗尘。红烛将豪华的大厅照的如同白昼，一众水手九死一生，终于回到家乡，每人都得了丰厚赏赐，不由得开怀畅饮。当郭守义当众宣布，江枫已在占城成功的建立了一处私港，占婆王将全力支持十三浦开辟南海商路的消息时，将宴会的气氛推到了顶峰，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从此南方海域敞开了怀抱，香料、宝石和象牙，无数的财富正在向他们招手！十三浦上下重要人物纷纷举杯，对这位新晋的年轻纲首不吝溢美之词。
整个大厅热闹喜庆的气氛中，只有一个人闷闷不乐。秦明气恼的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心道：这些人都是瞎子吗？俺为了帮务，几乎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挣扎回来，连个说句体己话的也没有，倒是把他一个外人捧的像个祖宗一般！他一口喝干杯中酒，一双怨毒的眼睛悄悄盯着江枫的侧脸。
一个人佝偻着身子缓缓踱到他跟前，举杯道：“秦纲首力战匪首，劳苦功高，老朽佩服的很，请满饮此杯。”秦明吓了一跳，一口酒还没咽下，呛得连连咳嗽。他可不敢被人看出自己心思，扭头一看，却是一位名叫陈一敬的淮南粮商。这人是最早投靠郭守义的商帮元老，据说家财万贯但人品卑劣。前些日子因趁兵灾哄抬粮价，被官府公开申斥，还封了几间铺子，从此在建康城里灰溜溜的始终抬不起头来。
这老儿赔笑上前，给秦明斟满酒杯，低声道：“谁不知道秦纲首是帮里顶梁柱，为了帮务风里来雨里去！那些拍外人马屁的都不是好东西！”秦明心下大慰，顿时看这老头顺眼起来。两人举杯互敬，一饮而尽。闲聊了一会儿，陈一敬低声道：“在下有个朋友，心仪秦纲首风采已久，最近恰好也在建康，不知您是否愿意屈尊一会？”秦明此时已将这老陈看做知己，多交几个朋友自无不可，当即应允。
酒过三巡，郭大官人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在酒酣耳热之际他忽生奇想，竟要跟江枫当场结拜为异姓兄弟！江枫连连摆手，只说自己年轻识浅，当不起大官人如此屈尊抬爱。郭守义却不管那许多，命人摆下香案，强行拉过江枫，两人互报了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祷告上天，焚香歃血，就这样结为兄弟。众人轰然叫好，纷纷恭喜二人。只有郭守义的儿子郭昂有些尴尬，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江枫，这一声“二叔”却始终叫不出口。
江枫不喜饮酒，但仗着年轻，酒量还算不错。众人尽兴而散，他尚且能保持几分清醒。老谢这些日子已经在城西买了一套不大的宅子，早已将江枫的行李搬了过去。待江枫回到落脚的宅子，老谢泡了一壶茶，两人才有机会细说这些日子的种种经历。
提起当日海战情状，老谢仔细询问了战斗经过，凝眉不语，良久才道：“把你缴获的宝刀给我看看。”江枫不明所以，将刀拔出来递过去。老谢仔细端量半天，嘿嘿冷笑数声。指着吞口处一个字道：“你看这是什么？”江枫知道那是“百胜”两字，他得到这宝刀之后早就把玩过无数次，觉得在刀上刻个“百胜”无非是寓意百战百胜而已，难道还有什么深意？老谢把刀放到桌上，低声道：“若我所料不差，这刀应该有一对，另一把刻了‘万人’二字。我一直怀疑，这郑庆一个破落海贼，怎能有这等本事，买来这许多兵甲，看了这把刀，才多少明白些端倪。这刀原来的主人，却是跟咱们大有渊源。便是那济南府的刘豫刘大人！”
江枫惊讶道：“原来就是那位刘知府！”当初他奉父亲之命去济南府拜会的新任知府，便是这位刘大人。
谢平川冷笑道：“刘豫这人倒是会观风色，金人刚来，便主动出城请降，据说如今颇受重用。济南府本有位远近闻名的猛将，人称大刀关胜，据说是三国关羽之后，这百胜双刀便是关家家传宝刀。当初我去青州联络江家故旧，听人说这关将军执意抗金，刘豫为了投降竟然将其毒杀！这百胜刀自然落入他手中。”
“也就是说，是那刘豫将济南府的兵器卖给了海贼？”“
谢平川道：“不错。但他为何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江枫忽然想起一事：“那些兵器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郭三哥。”
谢平川摇头道：“不急。你既然已经谈妥了开港之事，这些东西就不用交出去，兵荒马乱的，咱们或许能用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