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扬州（十）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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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平川瞬间判明形势，在江枫刀锋落下的刹那喊道：“留活口！”江枫心中一凛，强行偏转刀锋，宝刀“嚓”一声砍在拔离速脑袋边的桥面上，直接刺穿了三寸厚的木板。拔离速早已摔得七荤八素，他左肩鲜血狂飙，眼前一片模糊，却仍勉强拔出佩刀，在面前胡乱挥舞。江枫双眼通红，一把抓住拔离速衣领，挥手打落他手中刀，倒转刀柄狠狠砸在他头上，顿时将他打晕。
江枫抓着拔离速，将他拖回船边，用刀架在拔离速咽喉，挤在栈桥上的金兵顿时不敢放箭，纷纷下马，端着弓缓缓继续逼近。江枫等栈桥上最后两个百姓上了船，才将昏迷的拔离速背在背上，抓着绳子爬了上去。江枫一上船，谢平川立刻命水手开船，几只竹篙用力一撑，广福号晃悠悠滑开。金兵见状急急向前奔来，船上嗖嗖几声，又射出一轮弩箭。金兵见识了厉害，忙伏地躲避，唯有一个矮壮的身影，如同猎豹般迅猛蹿出，连连翻滚腾挪，一下子就到了船边。
那人双手如钩，三两下便爬上船舷，怪叫一声扑向江枫。江枫刚刚转过身，那人已经来到面前，他只得松手将拔离速扔下，拔刀应战。两人兵刃迅速交接，发出一连串叮当脆响。那矮壮汉子头盔已经丢了，露出光秃秃的前额，正是第一个攻入城中的乌泰。他的大刀弓箭都已丢弃，只剩身边一把手刀，他跳开一步，把刀横在身前，用生涩的汉语对江枫喝道：“放开我阿爹！”
江枫没想到这人竟是金兵主将的儿子，眼看父亲被俘，孤身拼死救援，倒也是条汉子。江枫冷哼道：“这厮害死这许多百姓，合该死于此处！” 乌泰瞪着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恰好吹来一阵北风，船身一震，速度渐渐提了起来，向着江中驶去。眼看形势对他越发不利，乌泰血脉里女真人的凶狠被逼了出来，他大吼一声，和身扑上，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嘿！”岸上一个光头大汉骑在马上，恼怒的把头盔扔在地上。他是拔离速的副手之一，名叫乌林，这次没抓住赵构，反而丢了主将，实乃金兵南下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按女真军法，自己只怕人头不保。乌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圈，忽然一个传令兵喊道：“蒲里衍，给大军带路的老头子，说有要事相告！”他一把将一个佝偻的老头子推到乌林面前，那老头赶忙跪倒，大声道：“草民陈一敬叩见蒲里衍贵人！”
这人竟然便是十三浦的东主之一陈一敬。他是个嗅觉灵敏的老狐狸。眼见大宋大厦将倾，他数月前就暗中联系上金国，将自己在扬州的店铺做了金国奸细的窝点，这次攻陷扬州算是立了大功。乌林心乱如麻，根本没兴趣搭理他，只是嗯了一声。
陈一敬见他不语，膝行两步恭声道：“老朽有一计，可令那大船回返，即便救不了拔离速贵人，也可让将军您免于朝廷责罚。”乌林眉毛一挑，急道：“哦？那你快说！”“是。”陈一敬恭恭敬敬的跪直了身子，继续道：“我看那船主载了这许多人，想必颇有些妇人之仁。将军可通知水军拦截，然后立刻在江边杀掉一些扬州百姓，一次杀死十几人即可，然后喊话告知船主，若是那船离开岸边一丈，便再杀一些人，只消他们稍加犹豫，大金水军赶回来接应，必可将其拦下。只要抓到那个重要人物，即便拔离速贵人已经殉国，朝廷也不能怪罪到您头上了。”乌林摸了摸脑门，哈哈大笑：“好好好，就这么办，你们这些南蛮子，鬼点子就是多！”
广福号已经离开岸边三十步，赵石头指着江边喊道：“快看！”众人随他指头看去，几十个百姓被金兵推搡着赶到齐腰深的水中，金兵齐声大喝：“停船！”喝罢刀光闪动，竟将所有百姓同时斩首！献血狂喷而出，无头的尸身倒入水中。刚刚逃出生天的人们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批百姓又被拉到江边，在“停船”的疯狂喊叫声中，刀光闪过，又是几十颗头颅被砍下！江枫看到如此暴行，血灌瞳仁，出手如狂风暴雨，将乌泰逼到角落。
乌泰上了船本来就脚下不稳，被江枫一阵猛攻已经额头见汗，一步一步后退，没留神身后有人，忽然被人一把抱住。那人双臂粗如老树，以他的力气竟然也无法挣脱。他只觉被人高高举起，又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几乎换了地方，一时无力爬起。
抱摔乌泰的正是阿朱，他伸手按住乌泰，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江枫摆脱乌泰纠缠，急急命人停船下碇。他一把将昏迷的拔离速提起，来到船头冲岸上大喊：“休得滥杀无辜！不然我砍了他！”岸边金兵顿时住手。
陈一敬惊呼出声：“江枫！怎么是他！”他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江枫竟然出现在此处，实在是出人意料，但这也是个机会。这个毛头小子想必不知利害，我何不巧言说之，若能救下拔离速，可是大功一件！想到此处，他急忙急奔几步，挤到前面，对着江枫大喊：“江枫！江大郎！救命！救命啊！”
江枫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吃了一惊。仔细辨认，发现喊自己的是个有些面熟的老头子，只听他喊道：“是我，我是十三浦陈一敬啊！”江枫顿时想起，帮中确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两人只是见过几面，并不熟悉。
陈一敬喊道：“江大郎，江公子，咱们同为十三浦的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江枫心中颇为纠结，十三浦的同道，无论如何不能不管，更何况这么多百姓成了鞑子的人质，自己一走了之，只怕这些人都得死在江边，这可如何是好？谢平川拉了一下江枫衣袖，低声道：“释父留子，约法三章！”江枫脑中豁然开朗，立刻开始盘算各种方案。
陈一敬还在声嘶力竭的喊：“江公子，你把大金拔离速贵人送回来吧，不然咱们扬州十几万百姓都得遭殃！你就算不为老头子我着想，也得想想满城百姓的性命啊！”
江枫将一瓢冰凉的江水浇在拔离速脸上，拔离速一个哆嗦，缓缓醒转。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被捆成粽子一样的乌泰。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拼命挣扎起来。江枫将他身子扳过来，道：“你叫拔离速？”拔离速怒目而视，咬牙不答。锵啷一声，江枫已经将白胜刀架在乌泰后颈，冷笑道：“不说我就杀了他！”拔离速双眼通红，怒道：“要杀便杀，我父子可不会如尔等南蛮子般软弱偷生！”
谢平川抽出一把匕首，在乌泰眼皮上比划着，冷声道：“那我便挖他一只眼睛。”他的语气冷冰冰毫无起伏，“你如不服，我就再挖他另一只。”乌泰被绑住了嘴，呜呜的说不出话，可是脑门上已经沁出了汗水。谁都听得出来，这老家伙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然后，我会一刀一刀的削掉他四肢，把他绑在船头，让海鸟啄食他全身血肉！”“你！你好毒！”拔离速面容扭曲，惊骇和愤怒充斥着他的大脑，他似乎看见自己儿子惨烈的死状，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