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业火（一）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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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马岛。夕阳西下，金红色的余辉把略显寒酸的太守府装扮的金碧辉煌。城下鸡犬相闻，炊烟袅袅。这是一天中对马守国司远晴最喜欢的时刻。他站在阁楼上，远眺波光粼粼的海面，享受这一片宁静的美好。忽然，西方海面上一个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背光，国司远晴需要很努力的眯起眼睛才能看清，那是一片黑色的船帆，那船帆缓缓露出海平面，轻轻摇曳着，正对着海港驶来，看样式应该是大宋的客舟。对马守心中一喜，自前年起，大宋和高丽的海商便越来越少，如今几乎绝迹，自己的领地越来越萧条。如今终于盼来了商船，实在是个好消息!
国司远晴正要呼唤下人，忽然发现那船帆后面还有一面帆。他兴奋的把折扇在左手心一拍：双喜临门，太好了！马上召集岛上几家商人，一定要把这两艘船的货吃下来！然而，当第三艘、第四艘船慢慢显现出身影时，国司远晴的动作僵住了，他呆呆的望着海面，机械的数着船帆的数量：第五艘、第六艘……浮海而来的，是足足三十八艘帆船！船只形制大小不一，但均挂黑色硬帆，第一条船的船首红旗上，白色狼头狰狞舞动，似乎要扑出来择人而噬。随着庞大的船队缓缓前进，黑色的夜幕，终于无声无息的降临了。
眼前一切都是红色的，哔啵作响的熊熊火光，映照出无数狂乱的奔走的身影，垂死挣扎的嚎叫和女人哭喊声充斥着人的耳朵。划！使劲划！当这一切终于渐渐远离了视线，变成一团红色杂乱的光影，国司远晴长出一口气，一下子瘫倒在小船的船舱里，发出呻吟般的指令：“去、去壹岐。快！”四个水手不敢有丝毫松懈，仍拼命划着桨，想要离开这地狱般的场景越远越好。
火光已经黯淡了许多，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叉腰站在栈桥上，这人正是高丽水军副都统，奋威将军马宝。他本是北海边女真族一个小部落酋长之子，因其母是被掳来的北地汉女，故被族中兄弟排挤。但马宝生性凶悍，不甘人下，又颇有武力，便跟着一伙同乡下海做了海寇。靠着勇猛狠辣和一身好功夫，马宝很快成了这伙海寇的首领。几年下来，队伍越来越大，竟在东海闯出了些名头。直到被妙清和尚看中，几番威逼利诱，才受了高丽招安，成了水军副都统。
马宝光溜溜的脑袋在黑夜里被火光映的发亮，一双三角眼中也闪动着兴奋残忍的光芒。“哈哈哈哈，痛快痛快！这几个月只顾着操练，憋死老子了。这里与高丽这么近，早该来干他一票！”他向身后手下吩咐道：“去，让他们把能抓到的全部集中到港口来。年轻女子捆起来装船，其他老的小的都宰了！”
“是！”
“且慢！”那手下刚要去传令，却被一人拦住了。马宝斜眼睨着他道：“韩松，你又想干什么？”韩松上前几步，直视着他道：“二当家，国师让我们来扶桑，为的是练兵立威，攻破城池缴获财物自无不可，可不是来做奸淫掳掠的下作勾当的，否则必然导致军心涣散，军纪废弛。咱们圣公在世时，最看重就是……”
“你那直娘贼的圣公早就死了！”马宝粗暴的打断他的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你别忘了，这里是谁说了算！信不信俺行军法斩了你？！”
韩松脑门青筋暴起，一把将腰刀抽出，指着马宝鼻子骂道：“马宝，你这狗鞑子，竟敢侮辱圣公英名，真以为韩爷爷怕你！若不是看国师面皮，俺早剁了你喂王八！”马宝见他居然动刀，也是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除掉此人的好机会吗？当下也起了杀心。他目光变得阴冷，撇了撇嘴道：“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罢他也抽出腰刀，冲手下喝到：“韩松持刀威胁上官，按军律，犯上作乱者斩！给我拿下！”然而应者寥寥，只有几个女真人拔出刀子，准备上前擒拿韩松。
韩松冷笑一声，并不理会。他身边数十人锵啷一声齐齐拔刀，几十把钢刀将马宝等几人围在当中，动弹不得。马宝气得脸上横肉微微抖动，指着韩松道：“你们、你们都要造反吗！”
韩松微一迟疑，身边一个亲信凑过来低声道：“四当家请三思，咱们不好直接动他，否则国师那里须不好看。”韩松也知道，这是高丽水军建军以来第一次军事行动，虽然自己这边实力远超马宝，若是真把他杀掉，队伍很可能就此分崩离析，影响了大局，妙清也决不会放过自己。韩松眼珠转转，将刀收入鞘中，对马宝道：“二当家，你也知道，咱们的规矩，是凭本事说话，弟兄们不是不尊军纪，是不服啊！要不，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马宝警惕的问道：“怎么赌？”“很简单，你们女真人不是号称陆战无敌吗？此地向东南二百里便是扶桑本州。你若能带着队伍从北边上岸，杀到南边，完完整整的给他杀个对穿，咱们便佩服你是真英雄好汉子！这次的缴获，都归你们飞熊军所有，咱们海狼军分文不要。”马宝分析眼下局势，自己手下有五百多人，大部分是女真人，还有一些契丹人和高丽人，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而且装备精良，陆战战力远强于辽宋边军，驾船水战却不擅长。
韩松手下有一千多人，大都是宋人，他们都是吕师囊的死忠，有韩松这个主心骨在，自己想凭强力压服是不太可能了，而且有他们背后掣肘，说不定自己真会阴沟里翻船，还不如借此机会让他们彻底服输，今后再行军法自然谁也无话可说。反正扶桑士兵的战力他也见识了，如纸糊的一般一打就散。若都是这样的水平，别说杀个对穿，杀几个来回都没问题。想到此处，他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赌便赌，但是按照国师吩咐，此次出兵还要搜集船只，咱们飞熊军在岸上打生打死，你们沿海岸走，也得负责搜罗船只，不能少于三十条船！否则也算你输！”韩松咬着后槽牙笑道：“二当家好算计！好吧，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