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秋游 (第2/2页)
半个时辰以前,这些人都是坐着豪华的车子过来的,甚至有一辆是九旒象辂,尊贵豪华,天下罕有出其右者。可是,美丽的小郡主一句话,大家纷纷命从人把马儿从车子上解下来,变成了单独的坐骑。至于那停在则天门的门口那将近二十辆没马的马车,则只能由这些下人们另想办法弄回去了。
李裹儿在队伍的中心,被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护在中央。小娘子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直让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不由得心痒痒的,恨不能将她抱在怀里怜爱一番。
一个人中,几个爵位和地位最高的人,是离着李裹儿最近的。一路上,几个人轮番地对着李裹儿嘘寒问暖,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些话头来说。武裹儿一直只是微笑,并不答话,惹得大家越发的心痒了,却无可奈何。
众人之中,也唯有武崇训不露痕迹,全无其他人色授魂与的样子,倒是能和李裹儿说上几句话。不过,那也仅仅是简单的言语而已,称不上言笑晏晏。
但只是这样,也足够让人嫉妒的,所有人投向武崇训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尤其是武延秀,甚至对自己的嫉妒之态都不愿多加掩饰,一时看看李裹儿,一时看看武崇训,眼中泛着凶光。武崇训倒也注意到了这位兄弟的表情,却毫不在意。优越感十足的他,一向蔑视这些堂兄弟们,尤其蔑视武延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群人出了城,来到城外洛水边上的一处很大的空地上大家下了马,围拢在一起,开始商量野炊的办法。
虽然已经入秋,但这片草原之上,绿草幽幽,一眼望上去一整片都是绿油油的,很是养眼。甫一下马,几个细心的人立即发现,安乐郡主的脸色比方才更好了一些。如果方才她脸上的笑容只是礼貌性的话,现在这种笑容里,就多了几分真诚的意味,也变得越发的迷人了。
武延秀在旁边看得一阵目眩,被李裹儿那似若有情的眼神扫到一下,他顿时忘记了先前的尴尬,熄灭得差不多的斗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武延秀向后面自己的仆从招招手,道:“取坐垫来!”又向李裹儿道:“安乐妹妹,这草丛里虫蚁极多,又兼秋霜刚刚化去,露水沾衣即湿,实在不好就坐。还好,我今日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张大虫皮做的垫子,温暖厚重,坐在上面十分的保暖——”
以他的性格,本来是不会讨好女子的,但在李裹儿面前,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讨好起来。这一部分是因为父亲的叮嘱,更多的却是因为情不由己。作为一个阅尽百花的年轻人,他很难想象自己竟会这样去讨好一个女子。但他说起方才的那番话,却是真心实意居然也说得顺溜得很,竟没有半分的犹豫。
李裹儿笑笑,忽然一屁股坐下,嘴里说道:“多谢了,不过我没那么金贵,我更喜欢席地而坐。想当初,在房州的时候,我几乎天天都在这种草地上席地而坐,有很多次,甚至看见蛇虺从身边爬过,这不一直没事吗?”
武延秀顿时愕住,胃里开始泛起苦水。而旁边的几个人,则纷纷附和,小心翼翼地随地坐下。有几个实在无法坐下的,也都蹲倒。恰在此时,武延秀的下人拿了两张虎皮的坐垫过来,递到武延秀的面前。
武延秀越发的无地自容,忽然上前一步,一个巴掌拍在那仆人的脸上。
“啪!”响亮而又清脆的声音中,那下人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但他稳住身形之后,不敢闪避,还是弓着腰站在那里,脸上的那个巴掌印清晰可见。
李裹儿的脸色微微一变,而武崇训却是神色不变,只是双眸之中,偶尔闪过喜色。
武延秀回过头来,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羞愧不已,再也不能自已,向李裹儿道:“安乐妹妹,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情在身,就不能继续陪妹妹你秋游了,再见!”也不待武裹儿回礼,回身就走,很快就带着他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愤而离去的武延秀,众人因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窃喜者有之,自度魅力指数和武延秀差不多,因机会渺茫而兔死狐悲者,也有之。总之,大家是各怀异心。
人群中,一个自认为长相魅力等各方面都可以和武崇训拼一拼的,决定立即接过武延秀的枪,公开和武崇训叫板。他笑着向李裹儿道:“安乐妹妹,时候尚早,不如咱们来作曲赋诗,也算是纪念一下这次秋游吧!”
包括武崇训在内,众人脸色顿时都绿了。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不学无术的货色,别说吟诗作对了,恐怕连个声律都掌握得不全。要他们作诗,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大家望向那个出头鸟的眼神,就向望向杀父仇人一样,一个个眼神里净是滔天的恨意。
这厮脸皮很厚,为了讨好美人,显然也做了一些功夫,他可不会因为大家的不满而改变主意。事实上,他一向信奉“不遭人妒是庸才”这句话。
“我看这样好了,就我先开始!”见到李裹儿没有否认,他就把这当默认了,挥舞着双手,吟道:“纡馀带星渚,窈窕架天浔。”
“噗——”只听见这第一句,有一半人脸上现出无法比拟的忧伤,另一半则莫名其妙,显然不知道这一句说的是什么,只有武崇训不悦之色顿消,差点喷了出来。
“空因壮士见,还共美人沉。”这厮对于大多数人的反应颇为满意,继续轻声吟道。
“逸照含良玉,神花藻瑞金。独留长剑彩,终负昔贤心。”武崇训笑着接道。
“你——”这家伙目瞪口呆,脸色大变。
武崇训终于抓住机会,一扫心底的晦气,那真叫一个酣畅淋漓啊:“圣人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不懂就说不懂,谁也不会怪你,偏偏却要把别人的最新诗作拿来当成自己的。这倒也罢了,竟还在我们这么多双耳朵面前卖弄,不好吧!”
顿了顿,他望了李裹儿一眼,道:“安乐妹妹你有所不知,这首诗乃是同文寺苏玉城苏少卿的新作。我前天恰好听见过,觉得写得不错,就记下了,想不到我们还有一位兄弟竟然和苏少卿有着同样的文采和念头,真是巧合得很。”
听到苏宸的字,李裹儿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这几日,她得知了苏宸回京的消息,可几次登门拜访,都被告知苏宸彼时不在。
说着,武崇训又戏谑地望了一眼那个出头鸟,笑道:“你可知道苏少卿这首诗,叫什么题目吗?”
“什么题目?”其他人开始起哄。他们方才,实在被那厚脸皮的家伙镇住了,现在真相大白,他们都有一种被欺骗的屈辱感。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错过?
“《咏虹》!”武崇训笑道。
“哦,原来所咏的是彩虹啊!”几个人装模作样地看看天,阴阳怪调地说道:“这可真是天上无彩虹,心底有云霓了,佩服佩服!”
那家伙一张脸,成了酱色,比方才被气走的武延秀,更要难看三分。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李裹儿说话了:“你们这些人讨厌不讨厌,咱们又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出来玩玩,还吟诗作对,真当自己是什么大才子哩!”
那家伙被这一句话说得终于无地自容,也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