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离魂症 (第2/2页)
念儿摇了摇头:“你是父皇唯一血脉,项氏皇族如今枝叶凋零,你纵使罪恶滔天,我也不能废了你,若是废了你,皇位便后继无人,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废了你,但也不会再让你祸害朝政祸害我大魏百姓,从今日起,你便好好的在福宁宫呆着,继续做你醉生梦死的皇帝。”
朝中忠臣早就看项诺不顺眼了,只不过确实如念儿所说的,如今项氏皇族枝叶凋零,若是项诺被废,只怕无人能继承帝位,而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是一个傀儡皇帝,也比没有的好。
念儿死死的盯着项诺:“在你被困福宁宫之前,我要你写一封诏书,平反李誉李丞相之冤案,让他们父子得以离开蜀郡,重返朝堂。”
虽然念儿如今手掌朝政,但她还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难免会被人利用,姜还是老的辣,若是李誉真没有谋反,能够重返朝堂,那便是朝堂的中流砥柱,有他坐镇,朝局自然安稳。
项诺却不肯,他看着念儿,冷笑道:“项念,别以为监察司拿出一些屈打成招的口供,你就可以在朝中肆意妄为,你这是做什么,你想谋反吗?”
念儿笑:“皇兄错了,即使没有监察司的口供,臣妹也可以在朝中肆意妄为,你寿宴之上臣妹已经说了,你登基继位之后所做所为绝对担得起昏君二字,按着父皇留给我的诏书,我随时都可以将你废了,不过是顾念兄妹之情,如今你通敌叛国,又冤枉忠臣,擅改遗召,谋反之人是皇兄你!”
“高伟!”念儿大声唤道。
高伟连忙站到念儿身后,跪倒在地:“微臣在!”
“从今日起,禁军接管大内侍卫,你派人看护皇兄,保证让他在福宁宫中有美酒可喝,有美人可拥,然后恭请皇兄拿出玉玺兵符,既然皇兄不愿意拟召,那便由中书省拟旨,平反李誉父子与赵王谋反之事,让李誉父子择日返回京城,镇国公官复原职,其子李秦川重掌禁军,而赵王之子赵萧承袭赵王爵位,依然率军镇守蜀郡,赵王夫妇是国之忠臣,又是孝静皇后的父母,死后自然要极尽哀荣。”
念儿看向文武百官中的冯晋,道:“你是礼部尚书,这些事便交由你来办。”
冯晋跪倒在地,心悦诚服地道:“公主拨乱反正,臣即使肝脑涂地,也必将李丞相迎回,让赵王夫妇享尽身后哀荣。”
念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禁军统领高伟,高伟知念儿的意思,便恭恭敬敬地走到项诺身旁,对项诺道:“陛下,您今日早起想必也累了,不如早日回宫休息吧。”
文武百官立刻跪下,对项诺道:“恭送陛下!”
项诺恨恨地看了念儿一眼,在万般无奈之下,被高伟压着走入福宁宫。
项诺走后,念儿看着那个金灿灿的龙椅,那曾经是他父皇坐的位置,在她心中似乎只有她父皇坐上这个位置时才有帝王威仪,想着父皇不希望他们骨肉相残,那她便将项诺一世囚禁,好酒好肉的供着,只是从此再无自由。
因赵王夫妇骤然离世,念儿心中悲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不掩饰,只说要在府里为赵王夫妇诵经念佛三日,以超度赵王夫妇的亡灵。
回王府的马车上,念儿一直都没有说话,段长枫知道她心中悲痛却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她故意留赵萧于蜀郡,为的便是防着他对赵萧下杀手,报他的杀父之仇。
回了王府,念儿令王府上下全都披麻戴孝,自己也回屋换了一身极素白孝衣,在落玉轩专门设了灵堂,请了和尚,为赵王夫妇超度。
她将自己关在了灵堂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烧着纸钱,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父皇死了,裴湛死了,最疼爱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走了,如今她身边所剩的亲人越来越少了,若非为了忧儿,她也想随他们而去。
段长枫每夜都在灵堂外面陪着她,看着她神思憔悴的模样,心中剧痛,娘亲当年阻止他报仇,说是为了他,娘亲是对的,如今念儿身上的所有的伤痛他都感同身受,只要能让她不再难受,他宁愿自己承受十倍的痛。
崔母对念儿这一番作为十分不满意,有一次借着服侍段夫人吃饭,抱怨了两句:“这里毕竟是梁王府,我们王爷与赵王平日里并无什么交情,这公主虽说是过继给了孝静皇后,赵王夫妇算是她的外祖父母,但是她也没有权利让整个梁王府为她披麻戴孝。”
段夫人看了崔母一眼,道:“这话切不可在枫儿面前说,念儿悲痛,已经三日不吃不喝了,枫儿如今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话若是让他听见了,定会大发雷霆,于你没有丝毫好处。”
崔母试探地道:“这王爷要是着急,多多宽慰公主几句便是了,可自从公主和王爷从锦州回来,两人看着就像是陌生人一样,连这三日公主设灵堂,王爷也踏进过灵堂半步,只在外面看着,他们是吵架了?”
段夫人看着崔母,冷冷地道:“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之道,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段夫人极少用这种口气说话,崔母连忙赔着笑脸道:“妾身知道,妾身记住了。”
段夫人也觉得刚刚说话才严厉了,她以前不喜欢崔绮,但这些年来崔绮一直侍奉她,也算是孝顺贤德,段夫人看着崔绮的面上,不想对崔母太苛责了。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常常头疼,也没什么心思与崔母说话,便让她早早的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崔母走后,段母想着其实崔家一直住在王府里并不合适,但是想着偌大的院子冷冷清清的,有崔母时常陪伴聊天对段母而言也是一种安慰,毕竟都是从平城里的,许多话都能聊得到一起,但如今念儿与枫儿已然形同陌路,这事要是让外人见了终究不妥,想着等赵王守孝这事了结,便让枫儿在京城了给崔家买个宅子,再买些小斯奴婢厨子给他们。
但段母万料不到她还未做这番安排,念儿在灵堂里晕了过去,段长枫连忙请了御医,御医说公主数日未进水米,体力不支所以晕倒,便开了一些补气养生的方子,让人熬点软糯的肉粥,休养几日便无事。
可是念儿昏迷不醒,滴水不进,喂下去的药汁全从口边溢了出来,段长枫无奈只能用嘴去喂她,药是全部喂进去了,可是念儿依旧不醒。
段长枫没辙了,又厚着脸皮去找了汤茗,汤茗诊治了一番,然后告之段母和段长枫,念儿心中悲戚伤痛积郁多年,一下子爆发,病逝凶险。
在汤茗的尽心医治之下,念儿幽幽转醒,第一眼,就看到守在她身旁的段长枫,心中只觉苍凉,连忙眼睛闭上了,段长枫见她醒了,从桌上拿了一碗药,来到念儿创榻旁:“既然醒了,便将这碗药给喝了。”
念儿闭着眼睛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段长枫却没有走:“大魏朝堂上的事多如牛毛,你如今是朝廷的主心骨,不能倒,不为别人,就是为了你父皇,你也得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你忘了你曾在他面前发的誓言了吗?”
念儿睁开眼睛,努力的坐起身,靠躺在床榻之上,接过段长枫手中的药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将药全都喝了。
念儿将一只空了的碗还给段长枫,道:“我喝完了,你满意了吗?可以出去了。”
段长枫一句话不说,拿着药碗便走了出去。
虽然吃了药,但念儿依旧每日里病得昏昏沉沉的。
段母为了让念儿看开一点,每日都带着忧儿来见她,念儿却病得神思模糊,有时候看着女儿却认不出来,有时候却又记得。
一日,段长枫拿着药进来,念儿起身,对他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有劳段大哥了。”
段长枫觉得怪异:“你今日觉得好些了吗?”
念儿笑:“好多了,脸上的伤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段长枫看着念儿完好无损的脸,惊住了,念儿一口气将药喝了,然后环顾了一下房间,迷茫道:“这屋子如此华丽,怎么和我刚醒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段长枫强忍心中悲痛,端过桌上热腾腾的粥,哽咽道:“把粥喝了,你的身体才会有力气。”
念儿见段长枫要喂她喝粥,有些尴尬的闪避,随后主动拿过粥,自己咕噜咕噜的喝了,喝完极不好意思的看着段长枫,段长枫颤巍巍的拿过碗和勺子,想要拿帕子替她擦擦嘴,却被念儿侧头闪过,她红着脸接过段长枫手里的帕子,在自己嘴角擦了擦,然后便将帕子还给段长枫,自己躺倒床上闭上眼睛睡了。
可当第二日段长枫再来的时候,念儿却是一脸不愿意看见他的表情,连他手中的药也是不肯吃,侧转着身体,背对着他,冷冷地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段长枫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总算又正常了。
可刚正常没过两日,一天,段长枫一如既往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念儿看着他迷茫地道:“你是谁?是郎中还是公公新请的管事?”
“公公?”段长枫蹙眉,不知念儿口中的公公是谁?
念儿看着段长枫手中的药,问:“这是安胎药吗?”
“安胎药?”段长枫恍惚间明白了念儿口中的公公是谁,却又不愿意相信。
念儿接过药,一口气喝光了,然后看了看门外,问:“驸马呢?往日里本宫喝药驸马都会准备冰糖葫芦的,今日怎么没有?”
自从念儿从平城回来就不太吃甜食了,所以每次喝药也没有给她备什么甜食,段长枫心中伤痛,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随便找一个理由道:“驸马今日被陛下召去宫里了,一时疏忽忘了给公主准备了。”
念儿嘟哝着嘴似乎有些不满,但是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又偷偷地笑了出来。
段长枫心中难过,拿了药碗便出去了,过不了多久,药效便发作了,念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之后,念儿的病情算是稳定了,而所谓的稳定便是她的记忆停留在李秦川要纳妾之前。
她日日吵着要见驸马,段长枫无奈,只能再请汤茗,汤茗过来为她诊治了一番,然后将段长枫和段母请了出去,十分讽刺地笑了:“昔日王爷要我研制离魂的药物,如今公主得的正是这离魂症,之前她神志不清,如今病情算是稳定了,想来她的记忆是停留在了刚嫁入镇国公府的那些日子。”
段长枫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段母凄然一笑,将心比心道:“想来,念儿刚嫁入镇国公府时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上有父亲宠爱,下有夫君疼爱,还有公公和婆母照顾,又怀了孩子,人人都将她当做宝贝,所以她不愿醒来。”
段母看着段长枫道:“念儿病了也有一月,听说镇国公全家都回到京城了,明日你便将李丞相请来府中吧。”
段长枫惊叫道:“母亲!!!”
段夫人心意已决:“你若不去请,那便我去请,心病还需心药医,念儿若是住在这梁王府,她的病又怎么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