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慈悲一念,滔滔苦海入我胸怀(中一) (第2/2页)
龙族对于水的感应极其敏锐,此时也都纷纷觉得有些不对。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雨瀑已经化作了垂天雨幕,下落的速度已经超过了重力加速的极限,正一道道急不可耐的砸向地面,仿佛有个巨人正在把它们从天上扯落。
地上的涌泉喷涌的更加猛烈,如同地上长出了一片水做的森林,合抱粗的树干上欲参天,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
山谷中的奔流愈发湍急,渐渐的已经看不清细碎的水花,只见一条条土黄色的水线织成一匹细锦,向着前方延展而去。
一块巨石上,看着水位越来越高,一只山鼠徒劳的寻找着这块石头的最高点。
可等到大水终于淹没它的身体时,它却惊恐地发现水如同光穿过玻璃一样穿过了自己的皮毛与骨骼,毫无迟滞的继续向前奔流。这水似乎流淌的太过匆忙,竟然来不及将它带走。
绣鳞儿极目远眺,眉头皱的更紧。
因为她发现眼前的这般急流,流淌了这么久,洪水的前锋却仍未到达山下的平原。
“今日不知明日事------愁什么?”
“冤冤相报几时休------结什么?”
“前人田地后人收------占什么?”
“一旦无常万事休------忙什么?”
山下有僧高唱佛偈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继而看见一个留着一指长糟乱白发的脑袋在山路拐角处晃晃悠悠,再然后才看见脖子下面那一身百衲袈裟。
那和尚挽袖露臂,左手握着一根新折的桃木枝充当九环锡杖,右手拿着一个破碗当成紫金钵盂,一路且行且歌。
听了他的歌偈,眼前的洪水就如同得着了归乡令的戍边老卒,于四面八方汇成一股,一头撞进那口破碗之中。
而那碗就跟一个无底洞一样,将汹涌波涛一口吞下,似乎怎么装都装不满。
那边和尚走越来越近,这边水势奔流便越来越急,急的像是要将数日之水在片刻中淌尽。
此时小六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出手,却见绣鳞儿早已经舒展了眉头,正冲着他微笑摇头。
堪堪走到诸龙身前十步,那僧人将手中破碗一招,于是漫天雨幕终于扯到了尽头。
无边水树被连根拔起,一川急流似被拦腰剪断,绣鳞儿那滴水之威终于被消耗殆尽,尽数涌入到那僧人的碗中,化作了一碗清水。
银瓶儿暗自诧异,心想天下的高僧我大多认得,可却看不出这和尚的来历。说不定就是何处古刹中清修的前辈,他这手纳川流于一瓴的本领可真是了得。
绣鳞儿却看透了这僧人道行虽高,其实却并不擅长水系法术。
她笑嘻嘻的看着那碗中的水在其中奋力挣扎,不时现出龙虎之形,好几次险些泼溅出来;又笑嘻嘻的看着那僧人勉力端着那碗,手臂颤个不休。
心想这和尚能做到这一步,也算的上难能可贵。
她向那僧人微笑稽首道,“敢问大师法号。”
“施主说我么?”那僧人愁眉苦脸的答道——
“老衲原本有个禅理与雅趣并重、慈悲与精进并包的了不得的好法号。
只可惜昨天有人托梦于我,说故事里人物太多容易记不住。于是我一觉醒来就忘了自己的法号,这可如何是好?”
“何不去翻翻度牒?”绣鳞儿掩口而笑,继而再问。
“游方野僧一枚,参的是野狐禅,持的是不定戒,读的是糊涂经,住的是收容所,哪有什么度牒?”
那僧人依旧愁眉苦脸,却反过来问道——“敢问女施主,老衲是檀越今日所见第几僧。”
“大师是第一个。”绣鳞儿微笑而答。
“造化、造化!!!”那僧人闻言大笑起来——
“如此我就唤作僧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