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皇兄与鬼弟 (第2/2页)

他们在一座形似学校建筑的大门前停下。

源稚女，或者说是风间琉璃正靠在一口几乎被土壤埋没的井口边缘，黑幕里他金色的瞳孔绽放如阳光，穿越了重重雨幕，也穿越了时间。

路明非走到赛琉身前，脚下的长草在雨水中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是海浪冲打在岸边。湿润的道路两侧是精煤矿石雕刻的石地藏，岁月的痕迹毫无保留地刻在石地藏表面。三个石地藏保存完好，一个捂着眼睛、一个捂着耳朵、最后一个捂着嘴。路明非了解过佛教，知道那象征的是佛教中的“不看”、“不听”和“不说”。

“曾经神社的宫司说过，住在这山中小镇的人其实是幸福快乐的，因为他们可以不看不听世间的污秽，也不传世间的闲言碎语，所以心灵是安静的。可不只是我，哥哥他也从没有过哪怕片刻的安宁。”风间琉璃幽幽地说，语调仿佛且歌且舞的歌舞伎演员，清唱般的音色让人心神摇荡。

“据说他还是着名的歌舞伎大师，我打听过‘风间琉璃’的名字在东京的每家酒吧甚至是牛郎店里都响当当的火热。”赛琉扮演起某地方导游来，不过是私家的，她凑在路明非耳畔悄声细语，“知道野郎歌舞伎吧，在日本人眼里只靠歌舞和身段便能展现虚幻女性的美，这种美甚至超过了真正的女性，你说扯不扯？他再歌舞再好听、身段再优美可他不也还是个男人么？再说就他那瘦不禁风的模样哪有姑奶奶美？”

风间琉璃转过身来，那张与源稚生的面部轮廓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布满雨水，额前浸湿的头发绞成一缕弯曲着垂下，“赛琉小姐当然是风华绝代的女孩，怎么能和我这个‘鬼’相提并论呢？我们本就天壤之别。”

“这是你们小时候居住的地方？”路明非问道。

“嘁，行啦行啦，这么大的雨天就别卖关子了，有屁快放。”赛琉语气嚣张到好像风间琉璃要找的人是她。

风间琉璃点点头，长刀出鞘，斩铁声震碎云雾，他单手揭开沉重的井盖，腐臭而湿润的腥气喷涌，呛得人几乎没办法呼吸。他拿出腰间的荧光棒一撇，扔进井中，照亮了井底。井深四五米，雨水从泥土中渗透下去积在井底，水色漆黑，不知道这些死水沉淀了多少年。接着他又拿出一件白色的寿衣，长刀在手腕轻轻划过，很快雨水混合着血水将寿衣染红。

风间琉璃把染血的寿衣扔进井中，重新封死井口。

“这是什么简洁的仪式么？”路明非问。

“所谓‘复仇’，就是要与自己的命运算一次总账！”风间琉璃答，“首先要杀死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

“真是男子气概的发言。”赛琉感慨道，“如果王将死后你还会杀了你哥哥么？”

“或许哥哥会杀死我吧？”风间琉璃带着淡淡的微笑，好像自己的生命只是一袋随地被扔掉的垃圾，“从小到大他都是正义的朋友，作为杀掉他童年回忆的恶鬼，我也是在他清算名单中的一个。”

“你知道王将的木梆子是怎么回事么？”路明非又问。

“像是毛里求斯或者新几内亚的土人演奏的原始音乐，岂止没有乐感，放眼世界都是令人恶心的存在。”赛琉给予恶狠狠的评价，“可你俩还有那个穿巫女服的妞儿都受那种原始音乐的影响，这是为什么？”

“那时候橘政宗以源家家主的名义从这里带走哥哥，他要把我们中的一个人带去东京培养，另一个人留在山里，如果前一个人被害了，后一个就是替补。他说我们永远不能告诉外界有两个源家的孩子，源家也不需要两个家主。”风间琉璃谢过路明非递来的雨伞，撑开，金色曼陀罗般的瞳孔中浮现出一层朦胧的薄雾，“因为从小到大哥哥都是完美的，而我就像是他的影子，所以有时候我还是很恨他的，我是个心胸非常狭隘的人吧……”

“嫉妒么……人之常情，单凭这种情绪就评判一个人的好坏，那我只能说评判的那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路明非耸耸肩。

“……谢谢，路君你就像樱花一样，我能叫你sakura么？”

“虽然我知道樱花的花语是象征爱情与希望，代表着高雅、质朴纯洁的爱情。可我们刚见面还没有摩擦出爱恋的火花，再说我对你也产生不了爱恋的火花，就像南极和北极，八竿子打不着边。兄弟你慎重啊，虽然我是尊重个人选择啦，但听我一句劝，不要因为你哥哥就自甘堕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路明非小退半步，身后赛琉已经笑弯了腰。

“想不到路君还是个这么幽默的人……”风间琉璃尴尬地摸摸鼻子，“在日本传说樱花本来只有白色，因为许许多多壮志未酬、拥有武士道精神的灵魂选择在樱花树下了结他们的生命，鲜红的血缓缓渗透进泥土，才把樱花的花瓣渐渐染成了红色。我想说路君就是一个拥有武士道灵魂的人啊！”

他顿了顿，平复情绪，“也是那时候王将利用我对哥哥产生的这种情绪趁虚而入，一次巧合我饮下了混有类似‘莫洛托夫鸡尾酒’进化药的烈酒，在那以后王将用各种理由骗我吞服了大量的进化药，我也是他见过唯一一个没有因此失控的混血种，或许从那时起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绝佳的实验体了。因为我的血统可以克制进化药的副作用……我的血比进化药还要毒。”

“所以你猜测是因为服用了大量进化药的缘故，王将才能用梆子控制你？”赛琉提出质疑，“可路明非又没喝过进化药，梆子声为什么也能影响到他？”

“我有个办法应该可行，不过要委屈你一下。”路明非低头直视风间琉璃，那灿然的瞳孔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胶着。

“能得到sakura的信任，是在下的殊荣。”风间琉璃点头。

“【小丑·天堂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