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无悔的选择 (第2/2页)

史特拉特曼家在五年前失去了所有，而事情的起源，便是他们打破了城墙。

卡莉·史特拉特曼做出科待洛因，也只是因为，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家道中落。

她帮助卡莉·史特拉特曼，也只是加害者对受害者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卡莉·史特拉特曼瞥了阿尼一眼，

“辛苦你了。”

阿尼犹豫了下，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留在这里么？”

“不需要离开，不做科待洛因不就好了么？”

卡莉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啊，如果那样就好了。”

“但是只要呆在爸爸身边，就不可能不去帮他啊。”

“那么，多保重，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阿尼垂了垂眸子，

“我虽然也想这样，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事要做啊。”

她重新回到了史特拉特曼的宅邸，像是早上一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

马尔连商会会长，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坐在桌子后面，神色淡淡地抽着一只香烟。

如果说早上的时候，她还有点惊讶于这个做父亲的对于女儿失踪的消息表现得太过淡定的话，现在她终于找到了缘由。

原来他早就知道女儿的踪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报案的。

阿尼皱了皱眉头。

她从早上忙到晚上，中间走访了肮脏的小酒馆，遇到了想要在她身上占便宜的小混混们，还在卡莉·史特拉特曼的恋人坎帕的房间里发现了坎帕的尸体，受了不小的惊吓。

这一天下来，疲倦劳累不说，还要被迫闻着那些刺鼻的味道，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她沉了沉眸子，

“好香的味道啊，是很珍贵的烟吧?”

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说，

“这种香烟以前是在玛利亚之墙内生产的。”

“自从玛利亚之墙被攻破后，就越来越少见了。”

比起身体的疲惫，阿尼的心累有多了一层。

自从他们战士三人组潜伏以来，听到的因为玛利亚之墙被打破而产生的悲剧太多太多。

比如在开拓地，因为受不了因为害怕而自己逃跑，把三个孩子丢下被巨人吃掉而愧疚到在枯树上上吊自杀的大叔。

比如因为妈妈被吃，一心想着为妈妈复仇而加入调查兵团的艾伦。

比如那些因为玛利亚之墙被攻破而造成的饥荒，被迫“出征”，命丧巨人之口的20万人。

比如家道中落的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

比如临死之际，说出“你简直就像是巨人，一出现就毁掉了一切。”的大叔，如果不是他们毁掉了城墙，大叔本可以在希娜之墙内和儿子见面的。

比如这变得稀缺的好香烟。

好像全世界都在他们耳边喧嚣着，告诉他们他们犯下的是多大的罪过。

他们是怎样，蹂躏了这个世界，将这个世界的人们从平静的生活中推入深渊。

也许这个世界的人们也有私欲，也贪婪，也作恶，可是，也不该遭受如此的惩罚。

受害者们都很平静，仿佛他们遭遇的只是天灾，仿佛他们只是运气不好。

殊不知，所谓的罪魁祸首，其实，就坐在他们面前。

比起歇斯底里，这份逐渐累积下来的平静，才是让她午夜辗转难眠的根源。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莱纳玩士兵游戏玩到上瘾的模样。

也许莱纳做到那种程度，只是为了减少心里的愧疚感。

外敌可以被消灭，可是心里的敌人呢？

面对着日益膨胀的愧疚感，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马莱没教过她，养父也没教过她，她只能自己孤独地面对着无解的难题。

“是你把坎帕杀掉的吧？”

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然而作为老狐狸的他更擅长隐藏自己的心绪，

“你在说什么？”

“你有根据么？”

阿尼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并且拿出了从坎帕家烟灰缸里找出的一节香烟，

“如果宪兵团深入调查的话，很快就会发现的吧？”

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又抽了口烟，说道，

“那是个人渣，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女儿还给我。”

“他只想灌醉我，然后抢走我身上的钱……”

阿尼皱紧了眉头，

“那种事情怎样都可以。”

她露出了无比厌恶的表情，

“话说回来，可以不要再抽烟了么？”

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惊讶于小小少女的勇气，却轻轻哼了一声，

“你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这里可是我家。”

阿尼站起来，

“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闻到烟酒的味道。”

“我已经受够了》”

阿尼把香烟从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手里夺过，扔进了酒杯里。

只听兹拉一声，暗红色的烟头灭掉了。

“你这么烦躁干什么？”

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抬眼，看向这个忽然大胆起来的少女。

阿尼垂眸，

“不是烦躁，而是累了。”

“想要，将事情快点结束掉。”

“仅此而已。”

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衬得阿尼有些渺小，

“这样么？”

“看来在拘留所里，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抽烟了。”

阿尼看向他，

“不，不去拘留所。”

工业都市的废液槽中，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和阿尼并肩而立，看着坎帕的身体渐渐沉下去。

这里是绝好的抛尸地点，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的。

艾里奥特·史特拉特曼问，

“你为什么要帮我？”

阿尼看着冒着绿色气体的废液槽，

“请不要误会。”

“我做这些，全都是为了自己。”

“必须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做。”

回到宪兵团驻地，阿尼先是去洗了个澡。

热气蒸腾而下，冲淡了身上的味道。

阿尼的脑海中却蓦然闪出了养父临别前的场景。

养父第一次对着她下跪，

“阿尼，我错了。”

“事到如今，也不会请求你的原谅。”

“只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与全世界为敌也无所谓，就算你被全世界憎恨也无所谓。”

“只有爸爸，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所以，说好了，要活着回来啊。”

阿尼垂眸，任凭热水流过脸颊。

可是，我不明白啊，爸爸。

你到底哪里错了？

是把我捡回来错了么？是教我格斗术错了么？

就算活着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与全世界为敌也无所谓么？杀掉那么多人而满手鲜血，被人憎恨，也真的可以无所谓么？

我做不到啊，爸爸。

热水流遍全身，阿尼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眼眸里的脆弱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坚定。

【这次的任务：在第57次壁外调查中，捕获艾伦耶格尔。】

【附加任务：捕获廖沙·阿克曼。】

回到屋里，她穿好制服，将床铺整理好，拿起那件深蓝色星空斗篷，轻轻抚摸着。

她做了个动作，她轻轻地将脸贴在那件斗篷上，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

然后将斗篷折好，用报纸包好，放在希琪的桌子上，留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廖沙家的地址，交代希琪把这件斗篷送到雷娜塔手中。

自己一去不回的话，宪兵团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把她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吧？

她在这里，唯一觉得只属于自己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她希望雷娜塔能原谅她，虽然知道，这是极难做到的事情。

也许，从出生开始，她就是个狡猾的自私鬼，为了生存而不惜采用卑劣的手段。

现在的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这次绝对，要带着艾伦和廖沙回到马莱。

不是为了马莱的军国大义，而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廖沙。

廖沙能那么轻松地说出为人类献出心脏，其实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真相并不了解。

但凡知道马莱和帕拉迪岛的军事力量有多么悬殊，想来是个明白人，都会放弃跟马莱对抗的心思。

之所以帕拉迪岛还没有灭亡，只是因为他们的命令是抢夺始祖，而不是灭绝人类。

要是误杀了始祖，让始祖重生到某个国家的某个埃尔迪亚婴儿身上，他们马莱想要得到始祖之力会更加困难，甚至前功尽弃。

如果不是这样，在五年前，这里的人类已经被巨人们吃得一个不剩了。

即使有立体机动装置，也是无济于事。

他们要想灭绝人类的话，只需要让莱纳多撞几个门，她用吼叫把无脑巨人吸引过来。

到时候调查兵团那点人力，根本救不来这么多的平民。

她以前想过，比起跟敌人在一个屋檐下，干脆利落地灭掉所有人其实更轻松些。

现在的她则是庆幸，如果那样，也许她永远不会遇到廖沙，也许她的心会永远寂静下去，到死也不会有一丝波澜。

现在的她，觉察到了从心底里生发的，那股欲望，那股强烈想要达成某件事情的欲望。

救下廖沙，哪怕会害死所有帕拉迪岛的人。

这是她为了自己，做出的无悔的选择。

天色已亮，朝阳初升，阿尼仰头，望着高高的城墙。

另一端，调查兵团几乎全员出动，在即将打开的城墙门口严阵以待。

廖沙也在其中，他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一边的韩吉劝解道，

“廖沙，别生气了。”

“毕竟团内经费有限啊，团长还是决定采用马匹而不是你的机器，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制造对巨人的武器已经花掉了很多钱了，在这样下去，团里该入不敷出了。”

“话说回来，廖沙你有没有听说过，黑市里出现了一批奇怪的东西，被我们调查兵团意外缴获了。”

“据说可以给失血过多的人输血，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血型？”

“具体的我不太记得了，但是听起来就很有趣啊。”

“等到这次捕获结束，我就有很多事情要做了。”

“哇，好期待啊。”

韩吉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