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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免费小说 > 一碗茶的岁月 > 第二十九章 东海筑山

第二十九章 东海筑山 (第2/2页)

这时,我听到窗外那默然悄立的男子终于不再沉默,问了一声:“筑山,是你么?”他的话声似是竭力想装作冷静,却又强抑不住内心激动的波澜。

但我一听之下,内心波澜也并不小于他,顷时惊而转觑,只觉难以相信:“筑山?”

不论我听说的她是怎样的形象不堪,我只知道她是个苦命的女人。一个乱世之中身不由己,并不幸福的女子。

据说她母亲是氏真他父亲的妹妹或者义妹,她就在这家里出生、在这家长大,无忧无虑的玩耍,后来以义元养女的身份嫁给在他家做人质的那位三河少主。开始了悲剧的一生,大概她从来不曾幸福过。人们说她或许不够聪明大气,不够温柔善良,但如果她不是出身东海名门,没有嫁给比自己年幼的三河少主,没有对上疯狂的有乐他哥,而是普通的刁蛮富家女,命运便不会待她如此残酷。

在别人描述中,她傲慢、嫉妒、恶质、孤僻和邪佞,但都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筑山殿出身高贵,性格骄傲,爱憎分明。我从前不理解她怎么会是别人传闻中那样恶劣的人,后来我渐渐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由衷敬爱那位世称“东海巨人”的舅父,以自己作为他家一员的身份而骄傲,因丈夫将三河之地从东海家分立出去后,又与她家的仇敌信长结成清洲同盟,而因实力差距巨大,实际上是成了有乐他哥的小弟。东海名门高贵的血统,筑山殿骄傲的性格、婆婆于大的冷淡、与儿媳五德不和等诸多因素,导致她与丈夫婚后越来越紧张。据闻后来因为与儿媳五德交恶,被五德向其父信长告状,称筑山殿私通大膳大夫之子胜赖意欲谋反,有乐他哥遂下令要那位三河少主处死自己的妻子筑山殿与长子信康。死后首级送到清洲给有乐他哥检验。

我一直不明白,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后来才知道,其实也有两帮谋臣从中推波助澜的因素在起作用,终于把这对夫妻之间本来就很糟糕的局面折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筑山殿的舅父义元在桶狭间遭到清洲城城主信长的突袭身亡,史称桶狭间之战。义元去世后,他的嫡长子氏真继承家督,不过他家在义元死后便逐渐衰退。战后那位三河少主无视氏真,径自回到三河当起城主,脱离了氏真家的支配。氏真对那位三河少主的叛变十分愤怒,软禁了留在家中的筑山殿母子三人。

永禄五年,那位三河少主与有乐他哥缔结清洲同盟,正式与氏真家断绝关系,筑山殿的父亲受到愤怒的氏真追究,被迫与正室一起自杀。因为这件事,使那位三河少主和筑山殿之间的关系生变。同年,那位三河少主攻伐上乡城,并以上乡城城主鹈殿的遗孤氏长、氏次,因其祖母为义元之妹,身份尊贵,做为人质交换筑山殿、信康和龟姬,母子三人总算才得而来到丈夫的地盘。不过由于丈夫母亲于大的命令,筑山殿并没有被允许入城,而是在城外的尼寺过着形同幽禁的生活。

在丈夫和有乐他哥的安排下,八岁的信康娶有乐他哥之女五德为妻。出生于名门的筑山本就蔑视有乐他哥这班新进崛起的暴发户,况且五德是杀害舅父义元的信长之女,因此婆媳关系相当恶劣。而即使信康已经成亲,筑山也还是住在城外,不被允许进入城内。

当正室当成这样,还是城主夫人,你可以想象筑山的心情。她付出了什么代价得到这个结果?

她本来在氏真家是其中一个家人的身份,奉命嫁给了比她年小许多岁的人质之后,她丈夫得以解放,四处去野,留下她来当人质。于是好些年里,她在她家从主人变成了人质。丈夫叛变后,连累作为担保人的她生父,而致她亲生父母被追责而自尽。并且连她和一对儿女也被愤怒的氏真囚禁,直到交换人质,才得以脱身前去丈夫身边。以为历尽磨难,从此总算苦尽甘来,要去当城主夫人了,不料丈夫母亲禁止她进城,把她幽禁在城外,后来丈夫又迁居别处的城池,她也没能以正室的身份随同前去。

那时城内分为四派势力,拥护她儿子信康派、环绕在她丈夫生母于大身边的亲清洲派、守护媳妇五德的信长派,以及筑山殿带来的东海家臣派。三对一,筑山殿这方根本成不了气候,到了最后那些年,筑山殿自感几乎无人可依靠。身边全是“清洲同盟”安排来监视她的人,娘家东海已经翻脸而且步入衰亡,最终她反而觉得唯有甲州的大膳大夫家可以帮她一起对付清洲同盟。据说她这个时候开始通过给她看病的明朝医师敬灭为她四处联络甲州和信州的大膳大夫家臣,这个女人一直不甘心听凭命运的摆布,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她仍然挣扎着要掌握自己可悲的命运。

由于儿媳五德一直没有生下儿子,担忧的筑山趁机安排原大膳大夫家臣、现为三河家臣的昌时之女成为信康的侧室。这让五德大为恼火,于是写了筑山和信康的十二条罪状给父亲信长,指责筑山常有疏离信康夫妻的谗言,加上筑山私通明朝医师敬灭,并且密通甲州大膳大夫家,信长便命令那位三河少主处死筑山和信康。她的首级被信长检验后送回,首级埋在筑山神明宫,不与尸身安葬一处。

她最可悲的是,连“筑山”这个称呼都充满了屈辱。

婚后几年里,她和生下的两个孩子被留在氏真家,小夫妻俩的立场在一夕之间乾坤倒转,她变成了她这方的夫家人质。即使是获释后得以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丈夫的故乡,却因婆婆于大的命令,无法住进城内,丈夫只得在城外北部那个叫筑山的地方另外建筑了一栋看守森严的宅邸,让母子三人居住,从此以后三河众家臣便开始正式称她为筑山殿。

而在这之前很早,她就已经被人戏称为“筑山”,那时虽已出嫁,人还没到,三河众谋士便早早地四处放出口风并在背后叫她“筑山夫人”。也许是出自于大的意思,想为清洲试探东海方面的反应,可悲的是就连义元和寿桂尼也没反应过来。这使得她早在东海自己家里的时候就提前被命运打上了烙印。自从她刚一出嫁,不久人人都叫她“筑山”,或许她那时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叫筑山的幽禁之地早就属于她了。最终也成为她那颗被割下的头颅的埋骨之处,她的坟在别处两个地方,相距都很遥远。

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我正自恻然,不意被人揪了过去,只觉眼前灯火一晃,光焰暗弱之际,就被拽到了屏风后边。此时窗外那人不顾数正劝阻,已进屋里,兀自急唤:“筑山,筑山!”数正苦谏道:“主公,只怕其中有诈!筑山御前已死……”

“清洲方面已检验过她的首级,那是没有问题的,主公你不要搞三搞四!”酒糟鼻老头也同数正一边劝谏,一边跟随而入。“筑山殿之事好不容易总算已经掩过去了,别又整出幺蛾子……”

眼见身前背后被数只手拽衫难行,那葵衫男人跌足气恼道:“你们跟来干什么?我自己的事情不要你们管!忠次你放手!”酒糟鼻老头倔起嘴道:“不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看见正信那混蛋鬼鬼祟祟来找你咬耳说悄悄话,我就知道准没好事儿!夜这么深,你跟他悄悄跑来这儿干什么?”

那葵衫男人甩袖说道:“走开,我自己的家事不要你们插手!”酒糟鼻老头反而拽得更紧,涨红了脸说道:“你的家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家和万事兴,有筑山殿在,这家和不了!好不容易送走了瘟神,她走了就走了罢,你还要找她回来干什么?况且人死都死了,找不回来了!但你这么一闹腾,恐怕又传到清洲那边去,无端引起别人怀疑,咱们力量还远不及他们,一旦被信长殿下兴师问罪,大家都要跟着倒霉了!更何况就算筑山夫人还活着,她也不会原谅你……”

那葵衫男人流泪道:“可我对不起筑山!一直以来昼夜难安,越想越痛感我对不住她娘儿俩……”数正摇头道:“筑山殿确已不在世了,而且她生前哪有这么强的手劲,一巴掌能打飞忠世这混蛋,恐怕连我都做不到。正成,你能做到吗?”说着,转面朝黑暗处问了一声。黑暗中一影乍现又隐,霎间只见那黑衣人露面回答:“屋内之人显然身手了得,应该不是筑山御前。”

酒糟鼻老头拽着葵衫男子不放手,闻言说道:“你看,就连‘鬼半藏’也这么说,决计错不了!”

那圆脸老头突然爬了过来,颤声说道:“莫非筑山夫人化成厉鬼来找我们了?她……她死得太惨,想是不能安息呀!似这种惨事做多少法事都不行,何况咱们顾忌清洲方面的反应,连象样的法事都不敢做……一想起这些,我每天在家里都不好受,只好找借口出来四处打猎。”

我听着不由心感气恼:“你们也知道心虚了?”

忽然眼前一暗,随着嗤一声微音,灯焰骤灭。屋中袂风猎猎飒响,似是那葵衫男子猝然遭袭,数人一齐出手阻截那道悄从梁间翻落之影。

籍借窗外闪电霎耀明灭的光亮,只见一个披头散发之影从数人合力围攻之间探爪抓近葵衫男人喉前,忽觉背后一袭黑衣人之影顷随剑芒悄临,嘿然道:“‘鬼半藏’果然神出鬼没!”不得不急收爪影,晃身斜掠,撞出窗外。院中数人发吼来截,却扑了个空,那人身形奇疾,闪电般的乍然出现,一袭不中又消失无踪。留下廊间、院中、庭外数具顷刻嵌针倒毙的尸体。

数正等几人齐拽葵衫男人退到屋外,在众人簇拥围护之中惊目四觑,纷问:“刚才那是谁来着?险些被他猝袭得手了……”那黑衣人悄然收剑,凝势巡视廊外,面色亦似惊疑不安,闻听数正问了一声:“正成,可瞧出什么路数?”那黑衣人回觑葵衫男子脸畔那一大簇不知何时飞嵌入壁的绣花针,蹙眉道:“似是明宫大内的手段!这让我想起一个人,不过他应该已经死了……”

数正似是心念忽动,不安的问道:“你是说敬灭?”那圆脸老头捂着中针流血的脸颊在旁惊魂未定的道:“是敬灭还是灭敬来着?难怪这屋里有许多药材,还挂有那些奇怪的字画,可惜我当时被骚狐狸分心,没细想这其中的蹊跷……记得我们当时有派人去杀他,可他怎么还没死?”

那个被唤作“正成”的黑衣人回觑数正投询的目光,低哼道:“别这样看我。在下自忖没那本事杀得明朝的大内高手,何况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当年靖难之变,永乐皇帝攻进金陵那时候,宫里燃起大火,逃走了不少敬灭那样的大内高手,其中不只有落难的锦衣卫,甚至还有可怕的绣花公公,却跟随他躲来了咱们这儿,还传承下不少门人。你看他们用的是绣花手段,这帮老太监简直太吓人了!前次我派人去‘无头将军冢’那一带投毒,杀不了他们也不奇怪……”

圆脸老头转面瞧见那葵衫男子一边耳朵嵌针流血,惊慌道:“哎呀,主公受伤了!”说着,伸手来拔针。葵衫男子将他推开,迳自冲进屋寻觑着说道:“既然敬灭一伙都没死,我那可怜的妻儿或许也……”

我瞅着他这举动,心下只觉可笑:“你真有这么天真?”忽听屋外传来叫喊声:“不好,有人四下里点起火来了!”籍借窗外跳闪的火光照耀,那葵衫男子见屏风后有影,正要走来察看,不意背后一道帐幔无风悄展,现出一影无声无息地欺近。

我瞥目瞧见,一时心头怦怦而跳,自从夫君死后,总盼着有人替我报仇,但见那葵衫男子就在眼前猝将受袭,却又不自禁地想叫一声“当心”。

嘴唇乍翕之际,只见一道剑光横撩,帐幔豁裂为两半,溅血沾壁星星点点。

那个悄无声息欺近葵衫男子身后的人低哼一声:“鬼半藏!”面颊搐动着抬起眼皮,他与葵衫男子之间已多了一个绰剑凛立的黑衣人。

那人虽似先已中了一剑,仍是眼光悍狠,便在身陷多人合力围杀之际,倏然提足顿地,脚下猛然发力,拔身高纵而起,半空中又踹一下墙柱,再次借势飞窜,双脚连环交踢,撞破屋顶,腾空翻出屋外,只留下一声桀然冷笑:“三河这么多废物还拦不住我一人来去自如!”

我暗觉透着几分眼熟:“怎么这人的身形和话声却似在哪儿出现过……”那个唤作“正成”的黑衣人飒然撩剑还鞘,随即侧转面孔,瞥看窗上溅染血花如浇,蹙眉道:“主公,这是昌幸家派来要你命的人。”

啪一声响,适才飞出去之人随着飘洒的血雨,坠落屋顶,刚好摔到那个撞破的大洞上,垂下脑袋,赫然现出面庞裂绽一道深深的剑痕。

我暗吃一惊:“这人好像就是那个猿飞派高手佐助的师弟!”

数正率着几人守护到那葵衫男子身旁,仰望屋顶上的死尸,不由惊赞一声:“正成,好快狠果决的绝命一剑!”酒糟鼻老头也嘿然道:“鬼半藏名不虚传!适才他撩剑还鞘,那般看似不经意的追风撩影,后发先至,才是夺命一击。你们可看出妙处了没有?”那个名唤“正成”的黑衣人按剑转觑屏风这一边,低哼道:“在下如果决意要留下谁的性命,他是走不掉的。不过或许敬灭可以试试看有没有例外?”

“敬灭?”我心念一动,回想当年跟随师傅学沏茶的日子,有一个眼神沉鸷之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背后,观看我那时有样学样的每一个动作。师傅回来时见到那个总是沉着脸的人,躬身恭敬地打招呼道:“久秀大人。”

记得那阵子经常在我专心沏茶的时候,这个眼光阴沉的人总会在经过廊下之际,驻足悄看。从不发一言,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默默地转身走开。师傅跟我说:“久秀大人也是一位茶艺修为很高的人。绍鸥是他师傅。”

不过久秀大人通常只看不语,直到永禄八年五月在清水寺又看见我沉腕提壶一动不动而且有很多人在院廊下遥立观看的那一天,他眼光中才难得地露出赞赏般的微笑之意,在廊间对三好三人众说道:“我的茶铛平蛛,她也能驾驭得这么好。《荀子·议兵》曰:‘凡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其败也,必在慢之。故敬胜怠则吉,怠胜敬则灭。’”

当时有一个医师亦在廊间驻立遥看,他同久秀大人并不打招呼,却彼此交换了一个旁人不易觉察的微妙眼神。我留意到这个面容冷峻之人曾经出现在久秀大人身边几次,从不互相打招呼,就像不认识一样。后来我听说他叫“敬灭”,那时也还看上去不老。或者他从来就不会老,师傅跟我说:“久秀大人很欣赏此人的针灸之术,坊间那些老人茶余饭后常有喟叹,赞久秀大人是一位爱惜声誉的勇士。而久秀的老毛病中风,大概会于他声誉有损。你看,又一次中风之后,久秀大人的眼角耷拉下来一边,嘴角也歪撇向一旁,看上去似乎很有碍观瞻。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就在久秀大人不由自主跳动的眼角余光眨闪之间,清水寺发生了骚动,传闻有人借参拜之机企图欺近征夷大将军身边暗杀他。

那天人影如鲫,密密麻麻。从我所在之处望下去,只见骚乱的人群仿佛平静水面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最后形成波澜,向伫立人群前列的义辉将军冲涌过去。

年轻的征夷大将军义辉被侍卫们簇拥着退到庭阶高处,看着人群中不时穿闪出没的明枪暗剑,也和我一样,显得不知所措。彼此遥望,都看得到对方的一脸茫然。

据说大将军原本是要等参拜完后,和公卿们来看我拿四套珍稀茶器表演“神寂”的茶艺。其中一套茶具就是有乐他哥垂涎的平蛛。

由于有一种流言称久秀大人通过医师敬灭与远在甲州的大膳大夫悄悄勾结,用意是为了对付当时刚来洛中觐见义辉将军的辉虎殿,以及信长殿。因而医师敬灭就知趣地从久秀大人身边神秘消失了,就像来时一样,去亦无声无息,仿佛从不存在。

这一年五月,不仅清水寺发生了骚动,久秀大人甚至率众夜袭将军府,干下了令人震惊的“永禄大逆”。干出这种事的前几天,他还不失高雅地把自己收藏的茶具古天明平蜘蛛釜捧来给我练习茶艺,当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这是何等的慷慨呀,却不舍得给有乐他哥多看一眼。

有乐他哥说久秀这个人:“智勇有余而奸佞无比,饥则伏饱则起。”

我印象中的久秀,这个在将军义辉眼里“专横跋扈,不可一世”的人,其实中风很严重,甚至可能还不只是中风。他后来一边的眼角和嘴角越歪越厉害,甚至身体也都歪撇去一边了。最后被有乐他哥猛烈攻打,久秀大人终于自杀的节骨眼儿上,中风的老毛病居然又复发了。于是他临死之际在头顶施以针灸。

我可以理解他握刀自戳的不容易。因为有一次我看见他端茶杯就手抖得很剧烈,整杯茶都抖出杯外了。

坊间传说中爱惜自己名誉的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人,在我面前艰难万状地用另一只手按住那只剧烈抖动的手,吃力地缓缓提杯就唇,涩然饮下所剩无几的残余茶水,咂嘴品了一品,抬眼对我说出感受:“苦!”

这个据说爱惜自己名誉的人,其实声名狼藉,被称为第一恶人。我忘不掉永禄八年五月十九日那个夜晚,我在街上从轿子里掀帘一角,看见他头缠巾带,歪着一边眼角和嘴角,颤抖着手提起刀指着被他们包围的将军府,在火把围拥中眼光阴鸷地望着我在轿子里从他面前被抬着经过。他拿刀的那只手,越来越剧烈地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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