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薄雪草 (第2/2页)
深吸一口气后,脖子一抬,将海碗里的水全部泼进了口中。
她咕咚咕咚地往下咽,过程并不漫长,但痛感都是后知后觉。
手中的海碗跌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十个指肚烫的发红,不一会儿,全是亮晶晶的水泡。
皮外伤的疼不值一提,严重的都在口内。她只觉得牙齿被烫得发软,从上颚、舌头到食管,延至胃部都是火热的疼。
她本能地想要去寻些凉水,但理智控制着她。
两只玉葱手全部攥成了拳,手背上尽是紫绿色的血管。这种内里的痛,让她浑身颤抖着,指甲几欲掐进肉里。
她想喊,但不能喊,不能让窗外的人听见。
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着,向外浸着汗。
不消一会儿,她的内衫都便湿透了,汗气凉了之后,贴着身体,稍稍有点风动,季复安就觉得冷,忍不住打着颤。
她不通医理,也不知轻重,现下只觉得内脏都在发疼。口中是一个又一个燎泡,严重的地方被烫地往外渗血,那些血丝又甜又腥,游走在嗓子眼,引得她发咳。
多咳一下,她便多一分痛。
“啊……”她试着说话,已然说不出话。
得偿所愿,她挤出了一个笑。这笑开心不足,勉强有余。
外头的月亮已经偏西,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出发了。
她疼得筋疲力尽,又觉得清醒万分。眼皮子打着架。
她不断告诫自己,一定不能睡着。她要自己走着上了马车,李闲的人才能放心,弟弟才能暂且性命无虞。
这半个时辰,是季复安生命里最漫长的半个时辰。
那种疼痛并没有随着胃里水温的下降而消减,反而越发激烈。
她清醒真切地感受着身体的剧痛。
季复安努力想些其他事情,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她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季复安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她嘴里不断地呼着气,凉风在口中穿过,她能好受一点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不知捱了多久,唐明礼的声音终于在门外传来。
“季姑娘,”他亲自来请她,“咱们该上路了。”
屋内没人应声。唐大伴又喊了一遍。
她挣扎着起身,头发因为疼痛,在床上蹭乱了。她拿梳子沾了水,稍稍抿了抿碎发,赶在唐大伴推门进来之前,打开了门。
她涂了朱唇,掩了憔悴。
来人看出了她的不适,虽有些疑惑,但只觉得是夜色模糊,并未多想。
大伴笑着邀她登上车驾,她依旧不言语,点了点头,一步一痛地朝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