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太保活捉副招讨 王建降服大宦官 (第2/2页)
之前,陇西郡王李克用杀死孙揆,而将宦官韩归范放回,命他携带自己的一封亲笔信给皇帝。
现在,张浚已经失败,韩归范也刚刚回到京城。
唐昭宗李晔(李杰)览信来看,大意是说:“臣父子三代,蒙受四代先皇恩宠,曾经为国征战,击败庞勋,剪除黄巢,罢黜襄王李煴,救援易定,保全义武。陛下今天能头戴通天之冠,身配白玉之玺,未必没有臣的功劳。如果臣擅自进攻云州有罪,则拓跋思恭夺取鄜、延二州;朱全忠进犯徐、兖、郓三镇,陛下又为何不加以讨伐,反而予以奖励?朝廷危难之时,则夸臣为韩信、彭越、伊尹、姜尚;当局势稳定,则骂臣为蛮夷、戎狄。今天,天下手握军权的大将,难道不怕陛下将来某一天突然翻脸?何况,臣如果有罪,国家自有典刑,何必乘臣之弱?而今,张浚既已出征,则臣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臣已结集番汉兵五十万,欲直取蒲、潼二关,与张浚决一雌雄,如果失败,甘受任何处罚。如果臣获胜,当率领轻骑,敲开宫门,在金銮宝殿下磕头谢罪,向陛下陈述奸邪谋害忠良的内情,把历代先皇称赞臣的诏书,送回皇家祖庙,然后前往有司,等候斩首。”
朝廷满朝文武皆震惊不已。只有宦官首领杨复恭,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唐昭宗李晔(李杰)无奈,将张浚、孔纬罢相。贬斥张浚为鄂岳道观察使;贬斥孔纬为荆南节度使。
命御史中丞徐彦若为户部侍郎,与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崔昭纬,二人俱为同平章事。
孔纬出发,去荆南上任。杨复恭派人到长乐坡,砍断他的大旗及符节,将他财产、辎重全部抢走,孔纬狼狈逃命。
大顺二年,公元891年,正月,又收到李克用去年底的上书,略云:“张浚以陛下万代之业,邀自己一时之功,知臣与朱全忠(朱温)深仇大恨,私相联络,臣今身无官爵,身份只是一个罪人,不敢归陛下藩镇,且欲于河中寄寓,进退行止,伏俟指挥!”
唐昭宗李晔(李杰)乃下诏,为李克用恢复一切名誉、职务、爵位、待遇,命他返回晋阳。再贬孔纬为均州刺史,张浚为连州刺史。
不久,加封李克用为中书令。
再贬张浚为绣州(桂平)司户。
张浚至蓝田,转奔华州,依附韩建,密向朱全忠(朱温)求救。朱全忠(朱温)上表,代张、孔二人喊冤,唐昭宗李晔(李杰)不得已,取消贬斥令,听其自便。孔纬行至商州驰还,亦寓居华州。
陇西郡王李克用既得扳倒张浚,声威大振。其父李国昌,任职代北节度使,四年前已经去世。沙陀兵马及代北将士,尽归李克用管辖。
李克用又因昭义军被太行山分割为东西两块,来往不便,而且邢州、潞州彼此仇视,乃将邢、洺、磁三州升为邢洺军,任命安知建为节度使。
不料,安知建私通宣武,李克用将他免职,任命十三太保、飞虎将军李存孝继任。
安知建大恐,逃奔青州。朝廷征召安知建为神武统军。安知建率部属三千人西行赴京上任。途径郓州,天平节度使朱瑄,正与李克用结盟,共同对抗朱全忠(朱温),遂于黄河渡口,埋伏兵马,擒斩安知建,将首级斩下,送到晋阳,交好河东。
李克用转攻云州,在北河击败赫连铎,将他包围于云州。赫连铎败走吐谷浑,后来又逃奔幽州。
李克用遂任命大将石善友为云州防御使。
邢洺节度使李存孝,说服义父李克用,进攻王熔。
李存孝制定了夺取镇州、冀州等州的详细行动计划,李克用已经同意。
去年,张浚讨伐李克用,任命王镕为东面招讨使,但是王镕并没有落井下石。
转头你就要进攻王镕,这不是恩将仇报,卸磨杀驴么?
四太保李存信一向与十三太保李存孝不和。他心里想,你李存孝已经当上节度使了,你再立功,还有俺的机会吗?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李存信遂命人在河阳挑起摩擦。李克用遂南下视察昭义军,在河阳一带大肆剽掠。
这样一来,就耗费了四个月的宝贵时间,进入冬季。十月底,李克用才到达邢州,大举进攻王镕,大败成德军于龙尾冈,杀俘一万余人,遂占据临城、元氏、柏乡。
王镕向李匡威求救。李匡威出兵相救。考虑到天寒地冻,不利行军,李克用大军大掠而还,班师返回邢州。
李存孝了解到是四太保李存信故意拖延时间,心中忿忿不平,更加恼怒李存信。
却说永平节度使王建,率军围攻成都。
招讨使韦昭度,毫无韬略,但知沿途逗挠,一切攻守事宜,俱听王建处置。韦昭度率十万大军,驻扎成都东南面的唐桥,基本上没有作战。王建率军,驻扎成都东阊门外,日日攻城。王建对待韦昭度,十分恭敬,绝不失礼。
陈敬瑄派军进驻犀浦、郫县、导江等县,设立营寨,每户抽一丁,白天要挖掘重重壕沟、砍伐树木、搬运石头或砖块。夜晚还要登城防守、打更报时或者巡逻,几乎片刻也不得休息。百姓皆苦之。
王建传檄成都下辖各州,要他投降。
大顺元年,公元890年,正月。
陈敬瑄部下、简州大将杜有迁,活捉刺史员虔嵩,来投降王建。王建禀明韦昭度,任命杜有迁暂代简州刺史。
二月,资州大将侯元绰生擒刺史杨戡,来投降王建。王建禀明韦昭度,任命侯元绰暂代资州刺史。
四月,嘉州刺史朱实,献城投降。宜宾乡豪文武坚,擒获戎州刺史谢承恩,归顺王建。
陈敬瑄派蜀州刺史任从海,率军救援邛州,大败而还。任从海欲投降王建,谋事不密,陈敬瑄得到情报,将他杀死,命徐公鉥代之。
六月,大将谢从本,诛杀雅州刺史张承简,投降王建。茂州刺史李继昌,增援成都。王建率军迎击,斩之。
成都被包围一年多。成都下辖的各州相继归顺王建,成都城内坐吃山空。陈敬瑄设立征督院,疯狂搜刮富户的财产、粮食,供应部队。成都城内的有钱人家,全部要自行申报财产数目,否则就抓到征督院严刑拷打。凡是胆敢隐藏财产的,或者被认为是藏匿赃物的,一律没收财产。
前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寓居成都。从前,刘巨容在襄州做节度使的时候,曾有方士申屠生,教给他炼汞成银、烧炼黄金的秘方。陈敬瑄曾经路过襄州,刘巨容拿出提炼出的黄金向他炫耀。现在,田令孜因成都军情紧急,筹措军费,乃向他求索秘方,刘巨容当然拿不出来,田令孜大怒,竟将他害死,并且诛灭全家。
邛州被包围十个月了,城内早已粮尽,却盼不到救兵。刺史毛湘,乃是宦官田令孜的亲信。他对都知兵马使任可知说:“田公公对我有恩,我势必不能背叛,故誓死抵抗。你们并没有罪,何必承受围城之难!请你拿我的人头,去投降王建!”于是沐浴更衣,平心静气地等待死亡。
任可知乃斩毛湘,及其二子,向王建献城投降。城内官民闻之皆哭。
时为大顺元年,公元890年,闰九月九日。
不久,蜀州兵变,大将李行周逐走刺史徐公鉥,归顺王建。
王建遂高举朝廷发给的永平节度使符节,正式入驻邛州。距朝廷以邛州、蜀州、雅州、黎州设立永平军,已经两年。现在,三州已经收复,只剩下黎州尚未拿下。命节度判官张琳为留后,负责城池重建及安抚夷、僚等蛮族部落事宜。
王建进逼成都,久攻未下。
当时成都城内,粮食早已吃完,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被抛弃的婴儿和幼童。有些小商贩暗中到城外韦昭度军营买米,进城贩卖,被巡逻士兵捉住,报于韦昭度。
韦昭度说:“成都城内,满城百姓饥饿难忍,何必追究!”尽释之。
也有的商贩,进城后被西川士兵捉住,报于陈敬瑄。
陈敬瑄说:“全城饥民,我恨自己不能救活他们,他们自救,勿得阻止。”因此贩米者日益增多。然而杯水车薪,城内人每天都有人饿死。没饿死的互相格杀为食,官员们无法禁绝。
官员们都在讨论怎么投降。陈敬瑄将试图投降的全部抓来杀掉。
韦昭度贵为宰相,兼招讨使,率诸道兵十余万,一直逗留不进,并不出力,反而上奏朝廷,请求赦免陈敬暄之罪,撤归各道兵马。看官道,这是为何?
原来,韦昭度与田令孜,其实早有勾结。十年前,中和元年,正是在成都,韦昭度通过田令孜的推荐,才出任同平章事,一干就是十年。现在,讨伐田令孜已经进入第三年,粮饷供应,日趋吃紧,加上刚刚赦免了李克用,朝廷对是否赦免陈敬瑄,也议论纷纷。
韦昭度顺势建议赦免陈敬瑄、田令孜二人,罢兵回朝。
时为大顺二年,公元891年,四月。有彗星,从三台星附近向东飞驰,进入太微星座,彗尾光芒长达十几丈。
朝廷下诏,依韦昭度之议,恢复陈敬瑄的官职、爵位,令顾彦朗、王建等率兵归镇。又大赦天下。
王建接到诏书,慨然太息道:“大功将成,奈何弃去?”
谋士周庠在侧,便进言道:“主公何不请韦相公率兵还朝,由我等自攻成都,独成霸业?”
王建点首称善,即上书朝廷,称陈敬暄和田令孜,罪不可赦,愿毕命以图成功。一面又劝韦昭度道:“关东藩镇,互相吞噬,这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相公宜早归朝堂,与天子谋定关东,陈敬暄不过疥癣之疾,但责下官办理,指日可除。”
韦昭度迟疑未决。王建竟唆使东川大将唐友通等,活捉韦昭度亲吏骆保,说他私盗军粮,把他剁碎了煮熟吃掉。
韦昭度这才知道厉害,遂声明患病,任命王建为西川节度使兼西川制置使,并诸道行营招讨使,将招讨使的大印、符节授予王建,当天北上返京。王建亲自送行到新都,跪于马前敬酒,哭泣流泪,依依惜别。
韦昭度刚出剑门,王建立即下令封关,严禁北军南下。
韦昭度抵达京师,被贬为东都留守。
王建猛攻成都。环绕成都,修建壕沟及烽火台,长达五十多里。有一个小贩王鹞,自愿做间谍,假装犯罪逃亡,混进成都城中,晋见陈敬瑄、田令孜说:“王建的士兵皆已疲惫,粮草已尽,就要崩溃。”出来后在街上卖茶,暗中向官民称赞王建英明勇敢,军队强大无敌。于是陈敬瑄、田令孜防守松懈,而人心惊惶不安。
王建有部将郑渥,京兆人,十分勇敢。王建派他向守军诈降,进入成都后,陈敬瑄十分信任,派他登城巡逻。实地考察防卫情况后,他设法逃回。王建大喜,任命他为亲从都指挥使,收他为义子,改名为王宗渥。
成都府所属州县,都已经被王建夺取。
只有威戎节度使杨晟,占据彭州,感念田令孜的恩情,经常运送粮草到成都。王建派军入驻新都,将其交通线切断。成都城内,遂陷入绝境。
陈敬瑄亲自慰问将士,大家都不再理睬。
八月二十四日,田令孜登上城门楼,招王建道:“老夫从前待君甚厚,何以见逼如是?”
王建答道:“父子至恩,王建永不敢忘,但朝廷命王建来此,无非因陈公拒命朝廷,不得不然。若果陈公听命朝廷,王建怎么敢有别的要求?”
田令孜下城商诸陈敬暄,陈敬暄无法可施,只好缴出旌节,托田令孜当晚就到王建大营交付。
王建泣涕拜谢,向田令孜再三道歉,表示愿为父子如初。
先前,王建曾经对将士们说:“成都乃是花花世界,美女如云,金银遍地,一旦破城,大家随便抢!节度使的宝座,大家轮流坐!”众将感恩,遂拼死攻城。
第二天,陈敬瑄下令打开城门,迎接王建大军进城。
王建任命部将张勍为马步斩斫使,派他先行进城维持治安。
然后,王建召集众将说:“我和你们三年以来,血战到底,才占领成都这座城池。你们不要担心没有富贵,将来的好处多得很。千万不要烧杀抢掠,违反王法,如果落到张勍手里,他若告诉我,我可能还能设法救你。他若先斩后奏,我也救不了你。”众将赫然。
王建遂率部进入成都,自称西川节度留后。
有一小校韩武,好几次在节度使衙门大院,跳上马背,官员阻止他。他发怒说:“攻城时大帅说好的,大家轮流坐节度使!每人一天,上马小事一桩!”
王建秘密派人将他刺死。
有些不听话的士兵,跑去抢劫财物,张勍抓捕一百多人,都用大锤捶打胸口致死,尸体堆满街头。时人送外号“张打胸”。从此,军法森严,无人敢犯。
朝廷下诏,任命王建为西川节度使。永平军撤销,所属各州,仍旧并入西川。王建命各大将,分别前往各州县驻扎,就地征粮补给。
把文武坚改名王宗阮。谢从本改名王宗本,将二人都收作义子。
陈敬瑄部属中有才干的,仍旧任职。
王建上奏朝廷,任命陈敬瑄之子陈陶为雅州刺史,命陈敬瑄前去投靠他养老。
陈敬瑄以赌球赢取西川,前后十二年而败。
不久后,将陈陶免职,令陈敬瑄一家移居新津县,以一县租税赡养之。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