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李存审智退梁军 周德威计擒燕将 (第2/2页)
断臂梁兵奔回梁营,当然依言禀报。
李亚子已经到了么?梁太祖朱晃(朱温)听了,不由得心惊。
看官,你道晋王李存勖为何来得这么快?
原来这晋王,乃是李存审假扮!
梁太祖乾化二年,唐天佑九年,公元912年,三月八日。
梁太祖朱晃(朱温)与杨师厚引兵,五万大军,欲与贺德伦军回合,助攻蓨县,与贺德伦军分驻营寨,只相隔里许。
贺德伦严密戒备,派兵四巡,慎防不测。
不料到了黄昏,梁军军营内外,忽然四面起火,烟雾缭绕,梁兵更加看不清楚。接连是呐喊声大作,箭向雨点般飞来,梁兵纷纷倒地。
原来,史建瑭、李嗣肱等早已率令数百名士兵,将前时俘斩的梁兵,从尸身上剥下衣服,自己换上,冒充梁兵,三三五五,混至贺德伦军营内。
贺德伦军虽有巡逻兵四处察看,还道是本营士卒,不加查问,他遂得悄悄潜伏在贺德伦军中,趁着黄昏时日光昏暗,四处放火杀人。
贺德伦忙命亲卒把守营门,严禁各军妄动。外面却乱了一两个时辰,待至天色昏黑,方闻散去。当下贺德伦检查军士,损失了一二百人,有人说是晋军杀到,有人说是变起本军,毕竟不知真伪。
偏偏梁太祖营前,又有断臂梁兵不断逃回,大呼晋王亲自率大军,已经到了下博桥。
又有人报告,说贺德伦军营一通混战,已陷没了。
梁太祖朱晃(朱温)惊愕异常,立命毁去营寨,抛弃粮草辎重无数,乘夜遁走。天昏不辨南北,竟至迷路,多走了一两百里冤枉路,始抵冀州。
贺德伦闻梁太祖朱晃(朱温)遁还,也即退军。
次日再派侦骑四出,去探明虚实。侦骑返回梁营,报称晋军并未大出,不过令先锋游骑,先来示威而已。
贺德伦听着,感到十分惭愧,不过想到是梁太祖老人家先逃跑,心下稍安。
只是梁太祖朱晃(朱温)闻知,叫他如何忍受,不禁又羞又怒,急火攻心,病又增剧,不得已在贝州停留十几天,专心养病。各军残兵败将陆续退归贝州。
当时晋军计退大敌,欢声雷动,统夸李存审妙计,仅仅几百名晋兵,吓退了七、八万梁兵。
后人有诗赞十二太保李存审道:
疆汤决胜在多谋,用力何如用智优,任尔貔貅七八万,尚输良将幄中筹。
刘守光的儿子刘继威,出任义昌节度留后,镇守沧州。其人小小年纪,却是荒唐残暴,不亚于其父刘守光。
他为人也十分好色,看中了大将张万进的小妾,故意让张万进率军救援幽州,趁张万进不在家,跑到张家,肆意淫乱。
早有人报知张万进。张万进大怒,连夜悄悄回家,正好将刘继威抓个现行,遂将他一刀杀死。
次日一早,张万进派人通知周知裕,告诉他前因后果。周知裕表示拥戴。
张万进遂自称义昌留后,命周知裕为左都押牙。
先前梁军包围蓨县(景县),此县位于冀州、德州、沧州三州交界处,已经离沧州不远。
三月二十一日,张万进与周知裕商议后,派人去蓨县,向梁朝投降,却得知梁军已经溃败逃走,只好派人投降晋王。
晋王李存勖大喜,立即派人通知周德威。周德威急忙离开幽州前线,前往沧州抚慰。
又一大镇归晋。
周知裕大惊,打探到这时梁太祖朱晃(朱温),正在贝州,遂连夜逃往贝州觐见。
却说晋国主帅周德威,新得了沧州,之前早已派裨将李存晖等往攻瓦桥关及莫州,派大太保李嗣源往攻瀛洲。
只要拿下这几个地方,从沧州到幽州城外,晋军就畅通无阻了。晋军甚至可以,经过沧州,南下德州,直捣梁朝的贝州、魏州!
三月二十九日,李存晖等攻克瓦桥关。守关将吏,及莫州刺史李严皆降。
周德威将李严送往晋阳。李严是幽州人,熟读儒家经书。
晋王李存勖,任命李严为儿子李继岌的老师,李严固辞。
李存勖大怒,命将李严推出斩首。
孟迁侄儿孟知祥,时年三十九岁,担任教练使,听说后,连忙从坐席上跳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紧急入宫求见晋王李存勖,进谏道:“强敌尚未消灭,大王怎能因一时气愤,杀死归降的人才!”
李存勖顿悟,将李严释放。
瀛洲(河间)抵抗却比较强烈。坚持了三个月后,四月三十日,大太保李嗣源才攻克瀛洲(河间),刺史赵敬无奈投降。
赵敬闻听梁军到了下博、枣强、蓨县,曾经派人向梁太祖朱晃(朱温)求救,只是梁军早已败还。
李嗣源感他忠义,并不加害,也约束部众,禁止杀戮。
赵敬,祖籍涿州,出身官宦世家。其祖父赵朓,在唐朝做过永清、文安、幽都等县的县令。其父赵珽,曾任职幽州节度从事,刘守光封他为御史中丞。
其子赵弘殷,时年十四岁,自幼习武,擅长骑射。李嗣源爱之,欲收为义子,偏偏赵弘殷不从,道:“我乃汉人,焉能拜你胡人为父?”
李嗣源部下皆欲杀之,李嗣源不许。
赵敬携全家居于清苑县(保定)。
却说周知裕逃到贝州,觐见梁太祖朱晃(朱温)。
梁太祖朱晃(朱温),才知道自己只要再坚持十天,或是再向北前进一百多里,就会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头上。
若是梁朝大军,得到义昌军辖地,那时瀛洲、莫州、瓦桥关都还没有被晋军拿下,梁军便可长驱直入,立即进兵幽州城下,周德威大军,难免惊慌失措,逃之夭夭。那时,幽州,也是自己的了。
或许还能乘胜追击,直捣河东老巢晋阳,一统天下!
如今,肠子悔青也没有用了。
周知裕字好问,幽州人,早年事刘仁恭为骑将,曾任妫州、德州刺史,勤于政事,有很好的名声。
梁太祖朱晃(朱温)得到周知裕,大喜,专门成立归化军,任命周知裕为指挥使,凡是河朔一带投奔来的士兵,统统归他指挥。
梁太祖朱晃(朱温)一病兼旬,好容易得有起色,复自贝州至魏州。
四月七日,博王朱友文,自东都汴京前来魏州行宫朝见,请驾先还东都,梁太祖朱晃(朱温)乃启程南归。
四月二十一日,返回汴京。
梁太祖朱晃(朱温)闻听岐国、蜀国互相征战;清海(广州)军与武安(潭州)军互相攻击,乃派使节,前往调解。派光禄卿卢玭出使蜀国。派右散骑常侍韦戬为潭广和协使,出使潭、广二州。
五月六日,梁太祖朱晃(朱温)回到洛阳,病体少愈。
恰好朱晃(朱温)义子、博王朱友文,新创食殿,献入内宴钱三千贯,银器一千五百两,乃即就食殿开宴,召宰相及文武百官等侍宴。
酒酣兴发,梁太祖朱晃(朱温)命泛船九曲池,池不甚深,船又甚大,本来是没什么危险,不料船入池心,陡遇一阵龙卷风,竟将大船吹翻。
梁太祖朱晃(朱温)堕入池中,幸亏左右侍从纷纷跳入水中竭力捞救,才没有淹死。另乘小舟抵岸,免不了拖泥带水,又受到一番惊吓。
这时方值初夏,天气温和,急忙换了龙袍,还归大内,从此心病越来越严重,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常令妃嫔宫女,通宵陪着,尚觉惊魂不定,辗转反侧,坐立不安。
燕国皇帝刘守光屡战屡败,一再向梁太祖朱晃(朱温)乞援。
梁太祖朱晃(朱温)病不能兴,召语近臣道:“朕经营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李克用的余孽,猖獗至此,朕观李亚子志不在小,必为我朝大患,天又欲夺朕余年,朕若一死,诸儿均不足与他为敌,恐朕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语至此,哽咽数声,竟至晕去。近臣急忙呼救,才得复苏。
从此梁太祖朱晃(朱温)卧病在床,常不视朝,内政且病不能理,外事更无暇过问了。
正是:
出师未捷身将死,长使枭雄泪满襟!
晋将周德威,因幽州城固若金汤,攻城兵力不足,再向晋王请求增兵。
晋王李存勖,便调李存审从赵州出发,又带领吐谷浑、契苾两部番兵,往会周德威。
周德威已得增兵,即四面筑垒,为持久围攻计,刘守光益惧。
刘守光再三向梁太祖朱晃(朱温)求援,然而梁太祖已经病入膏肓,自顾不暇,更无力救援,刘守光只好硬着头皮死撑。
燕大将单廷珪,高大威猛,勇冠三军,自从单可及死后,燕人就把“单无敌”这个外号转送给了他。他,却不怕晋军,坚决请求出战。刘守光乃拨给他精兵万人,令他开城迎战。
单廷珪绰枪上马,扬鞭出城,一声狂呼,万人随进,但见他枪枪见血,挑落、刺死不少晋兵。燕军跟随他左冲右突,冲得晋军拦阻不住,溃不成军。
单廷珪挥军追至龙头冈。冈峦高出云表,势颇险峻。
晋军主帅周德威倚冈立寨,据险自固,猛见单廷珪气势汹汹,跃马前来,即令部下兵将排定阵势,自己登冈指挥,准备对敌。
单廷珪遥见周德威,顾左右道:“此人是晋军主帅,擒贼先擒王,今日必擒周阳五以献我皇!”阳五系周德威小字。说罢,持着一枝长枪,当先突入敌阵,枪锋所至,晋兵望风披靡。晋军三进三却,无人能挡。
单廷珪冲过阵后,一人一骑,不管甚么死活,竟上冈去捉周德威。周德威毕竟是老将,没甚慌忙,但佯作胆怯,回马急走,跑上峰峦。
单廷珪也跃马追上,觑着周德威背后,一枪刺去,枪尖离周德威后背只有几寸了,正道是马上洞穿胸腹,那知周德威早已防着,一侧身,人已闪过一旁,让开枪头,右手却早已拿个铁锤,向单廷珪马头猛击。
那马忍痛不住,一头栽倒,滚下冈去,冈峦本是不平,这一滚约有数丈。
任你单廷珪如何骁悍,也是约束不住,只落得人仰马翻,跌得头晕眼花,心胆俱裂。凑巧下面正有不少晋军,顺手揿住单廷珪,抹肩头,拢二背,七手八脚,就把他捆绑起来,带到周德威面前。
单廷珪嘴里嚷道:“周阳五,你...你...你不讲武德!”
燕兵见主将被擒,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退走,被晋军驱杀一阵,斩首三千级,余众逃入城中,全城夺气,再也不敢出战。
周德威擒了单廷珪,威名大振,又分兵攻下顺州、檀州,复拔芦台军,再克居庸关。
且说梁太祖朱晃(朱温)连年抱病,时发时止,年龄已逾花甲,只一片好色心肠,到老不衰,自从张妃谢世,篡唐登基,始终不立皇后。
昭仪陈氏,昭容李氏,起初统以美色得幸,渐渐的色衰爱弛,废置冷宫。陈氏愿出家为尼,出居宋州佛寺,李氏却抑郁而终。
此外后宫妃嫔,随时选入,并不是没有佳丽,怎奈梁太祖朱晃(朱温)喜新厌旧,今日爱这个,明日爱那个,多多益善,博采兼收,甚至儿媳有色,亦征令入侍,与她苟合,居然做个爬灰老。
博王朱友文,原名康勤,颇有材艺,虽是梁太祖义子,却很是怜爱,比亲儿还要优待。梁太祖朱晃(朱温)迁都洛阳后,留朱友文留守汴梁。
惟朱友文妻王氏,生得貌美似花,梁太祖朱晃(朱温)一向垂涎,便借着侍疾为名,召她至洛阳,留陪枕席,王氏并不推辞,反曲意奉承,备极缱绻,但只有一种交换条件,迫令梁太祖朱晃(朱温)承认。
看官道是何事?乃是梁室江山,将来须传位给朱友文。
梁太祖朱晃(朱温)既爱朱友文,更爱王氏,自然满口答应。偏暗中有人反对,与王氏势不两立,竟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人是谁?乃是朱友珪妻室张氏。
张氏姿色,恰也妖艳,但略逊王氏一筹,王氏未曾入侍,她已得到公公的专宠,及王氏应召进来,父皇的爱情,一大半移至王氏身上,渐把张氏冷淡下去,张氏含酸吃醋,很是不平,因此买通宫女,专伺王氏隐情。
这日合当有事,梁太祖朱晃(朱温)屏去左右,专召王氏入室,与她密语道:“我病已深,恐终不起,明日你速往东都汴梁,召友文来,我当嘱咐后事,免得延误。”
说完,将传国玉玺包好,递给王氏。
王氏大喜,即出整行装,越日登程。
这个消息,竟有人瞧透机关,报与张氏,张氏即转告朱友珪,且语且泣道:“官家将传国宝交给王氏,带往东都,等到他夫妇得志,我等统要就死了!”
朱友珪闻言,也惊得目瞪口呆,嗣见爱妻哭泣不休,不由的泪下两行。
正在一筹莫展,忽有一人插嘴道,“若要求生,须早用计,难道相对涕泣,便能免祸么?”
朱友珪愕然惊顾,乃是心腹仆人冯廷谔,便把他呆视片刻,方扯他到了别室,密谈了好久。
不久,崇政院果然派人来传旨,传旨的宦官已进入大厅,朱友珪闻信出来接旨,才知被外放为莱州刺史,他愈加惊愕,勉强按定了神,送还传旨的宦官,连忙密会冯廷谔。
冯廷谔道:“近来外放的官吏,多半被诛,事已十万火急,不行大事,死在目前了!”
朱友珪乃微服出行,悄悄来到左龙虎军军营,与统军韩勍密商,韩勍见近来功臣宿将,动不动就被诛杀,不知道会不会追究自己柏乡战败的责任,心中正在惊惶不安,便奋然道:“郴王(指朱友裕)早薨,大王依次当立,奈何反欲传位于养子?皇上已经老糊涂了,竟然有此妄想,大王应该早作打算!”
遂派牙兵五百人,随从朱友珪,混杂在控鹤军士中,混入宫门,分头埋伏妥当,待至夜静更深,方斩关突入,竟至梁太祖朱晃(朱温)寝室,鼓噪喧哗起来。
侍从诸人,吓得四处逃避,单剩了一个老头儿,披衣急起,揭帐来看,面前赫然站着朱友珪,怒视朱友珪道:“我原疑你逆贼,悔不早日杀却!逆贼!逆贼!你忍心害父,天地岂肯容你么?”
朱友珪亦瞪眼反唇相讥道:“臣能弑君,子亦何妨杀父。老贼当碎尸万段!”
冯廷谔即拔剑上前,直迫梁太祖朱晃(朱温)。
欲知朱晃(朱温)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