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李从珂舍身投火 赵德钧厚颜降敌 (第2/2页)
送契丹将士归国。又追封李赞华为燕王,派人护送其灵柩归国。
前学士李崧、吕琦,逃匿伊阙,晋高祖闻他多才,赦罪召还。授吕琦为秘书监。任命李崧为兵部侍郎,兼判户部。寻且擢升李崧为相,兼任枢密使。
桑维翰也兼枢密使。
时晋高祖新得中原,藩镇未尽归服,就使上表称贺,也未免反侧不安。再加兵燹余生,疮痍未复,公私两困,国库空虚,契丹却征求无厌,今日索币,明日索金,几乎供不胜供,左支右绌。
桑维翰劝晋高祖推诚弃怨,厚抚藩镇,卑辞厚礼,敬事契丹,训卒缮兵,勤修武备,劝农课桑,藉实仓廪,通商惠工,俾足财货,因此中外欢洽,国内粗安。从前逃亡在外的百姓,不久后皆还,重操旧业。
赵德钧见述律太后,把所进献的宝货,及田宅册籍进献。
述律太后问道:“你近日何故往太原?”
赵德钧道:“奉唐帝之命,前去增援。”
述律太后指天道:“你向我儿求为中原天子,奈何作此妄语?”
说着,又自指胸前道:“此心殊不可欺!”
赵德钧俯伏在地,不敢出声。
述律太后又说道:“为何你手握大军,却不直捣我临潢府呢?如果你再在中途据险要处设下埋伏,我儿危矣!我儿将行时,我曾告诫我儿说,若南朝趁我空虚,从幽州北伐,我儿就要立即撤兵,自顾要紧!太原一方的成败,就顾不得许多了。你果欲为天子,等到击退我儿,自行打算,乃是水到渠成,何必求人?你本为唐朝人臣,与唐明宗是亲家,既不思报主,又不能退敌,只想乘乱得利,又没有计谋,不忠不义不智,尚有甚么面目,来此求生呢?”
述律后一番话,爽快之至,读至此应浮一大白!
赵德钧吓得乱抖,只是磕头求饶。
述律太后又问道:“货物在此,田宅何在?”
赵德钧道:“在幽州。”
述律太后道:“幽州今属何人?”
“属于太后!”
“那还要你献什么?”
赵德钧羞愧得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
还是述律太后大发慈悲,不忍杀他,令暂拘狱中,待耶律德光回来,再行发落。
可怜赵德钧至此,只得磕头称谢,退至契丹监狱待罪,每日里又冷又饿。
等到耶律德光北归,才将他父子释出。赵德钧不久怏怏而亡,赵延寿也仅仅得为翰林学士。
后人有诗叹道:
番妇犹知忠义名,如何帝戚反偷生!虏廷俯伏遭呵责,可有人心抱不平!
幽云等十六州土地人民,悉数割与契丹。
中国外患,从此迭发,差不多四百多年,这都是石敬瑭酿成大祸呢!岂不痛哉!
转眼已是新年。
契丹天显十年,晋天福二年,公元937年,二月。
契丹太宗耶律德光,得知晋高祖已经得国,当即北还,道出云州,节度使沙彦珣出迎,德光将他留下。
城中将吏,乃奉判官吴峦,管领州事,闭城拒寇。
耶律德光自至城下,仰呼吴峦道:“云州已割让给我国,奈何拒命?”
话音刚落,忽有一箭射下,险些儿射中德光,幸亏闪避得快,才将来箭撇过一旁。
耶律德光大怒,立命部众攻城,城上矢石如雨,反击伤许多契丹兵,一连旬日,竟不能下。
耶律德光急欲归国,乃留部将围攻,自己带领亲卒,奏凯而回。
吴峦固守至半年,尚不稍懈,但苦城孤粮竭,不得已派遣使者至洛阳,请求增援。
晋高祖不便食言,一面致书契丹,请他解围,一面召还吴峦,免他作梗,契丹兵果解围引去。吴峦亦奉召入都,晋高祖任命他为武宁军节度副使。
还有应州指挥使郭崇威,亦耻臣事契丹,挺身南归。
耶律德光经过新州,威塞节度使翟璋出迎。耶律德光命他留任。翟璋献劳军钱一千万文。
翟璋秘密上奏晋高祖石敬瑭,请求内调。石敬瑭不准。
云州奚部落叛乱,耶律德光命翟璋讨伐平定。翟璋请求归国,德光不许。不久,翟璋忧愁而死。
德光经过妫州,妫州刺史拽剌出迎,跪下请罪。
原来,阿保机之时,奚部酋长去诸,率部众叛逃,依附刘仁恭父子,定居妫州,刘仁恭任命他为刺史。
去诸死后,子扫剌继位,娶契丹酋长逐不鲁姐姐为妻。逐不鲁在契丹犯罪,遂南下投奔扫剌。
耶律德光大怒,率兵来攻,竟不能克。扫剌死,子拽剌继任,现在妫州划归契丹,拽剌乃向德光称臣请罪。
耶律德光扶起拽剌道:“你并没有罪,是逐不鲁和扫剌辜负我而已。”命将二人尸骸挖出,挫骨扬灰。
张砺自契丹逃归,半路被骑兵追回。
耶律德光斥责道:“我待你不薄,为什么还要逃走?”
张砺道:“我本汉人,吃饭穿衣,皆与你蛮夷不同,我留在这里,生不如死,要杀便杀!”
耶律德光回头对翻译高彦英怒道:“我一直要你等好好款待他,为什么要让他感到不快乐?如果他真的逃走了,我上哪里再找一个像他这样有才能的人?”
于是用鞭子抽打高彦英,让他向张砺道歉。
从此,张砺尽力辅佐耶律德光,遇事无不尽言。德光也十分敬重他。
契丹太宗耶律德光,因新得了幽云十六州,人口增加一倍,国土辽阔,乃改天显十年为会同元年,即公元937年。又改国号为大辽。
公卿百官,皆仿中国制度,且参用中国人,把赵延寿提拔,任命为枢密使,兼政事令。一面派人入洛阳,接归赵延寿妻燕国长公主(即李嗣源次女兴平公主,已经进爵燕国长公主)。
夫妇同入虏廷,赵延寿遂一心一意,为辽效力。
晋高祖闻契丹改国号为辽,乃派使者上辽尊号,命宰相冯道为辽太后册礼使,左仆射刘昫为辽太宗册礼使,备着卤簿仪仗,直抵上京临潢府。
辽太宗大悦,优待二使,厚赏遣归。
晋高祖石敬瑭事辽甚谨,奉表称臣,尊辽太宗为父皇帝,每辽使至,必至别殿拜受诏敕,除了岁输金帛三十万外,吉凶庆吊,岁时赠遗,相续不绝。
凡辽太后、元帅、太子、诸王大臣,各有馈遗,稍不如意,即来嬉笑怒骂,朝臣均引为耻事,独晋高祖石敬瑭卑辞厚礼,忍辱含羞,一点儿也不觉得惭愧。
辽太宗见他诚意,屡止晋高祖上表称臣,但令称儿皇帝,如家人礼。后来又颁给册宝,加晋高祖号为英武明义皇帝。晋高祖受册,事辽更加恭谨。
辽太宗既得幽州,改名南京,用唐降将赵思温为留守。
赵思温子赵延照在晋,晋高祖命为祁州刺史。赵思温密令赵延照代奏,谓虏情终变,愿以幽州内附,晋高祖不许。
吐谷浑在雁门北面,本属中国,自卢龙一带,让归辽有,吐谷浑亦皆属辽。因苦辽贪虐,仍思归晋,遂携千余帐来奔。
辽太宗因此责晋,晋高祖忙派兵逐回,才得无事。
且说天雄(魏州)节度使范延光,闻晋军入洛,自辽州退归魏州,得到晋高祖颁敕招抚,不得已奉表请降。但事出无奈,未免阳奉阴违。
他未贵显时,曾有术士张生,与他谈及命理,说他日后必为将相。后来果然应验,因此对张生格外信重。
又曾经梦蛇钻入腹中,仍要张生解梦,究竟主何吉凶?
张生说蛇龙同种,将来可做帝王。
其实蛇钻七窍,必死无疑,还谈什么吉凶?!
从此范延光侈然自负,阴怀非望,只因唐末帝李从珂,素加厚待,一时不忍负德,所以蹉跎过去。
到了石晋开国,还有什么顾虑,不过仓猝发兵,恐非晋朝敌手,乃虚与周旋,敷衍表面。
同时暗中写信给自称成德(镇州)留后秘琼,欲与他结盟,一起为乱。
秘琼原来是成德(镇州)衙内都虞侯,成德节度使董温琪把他当做心腹。董温琪贪赃枉法,积累巨额财富。
之前,奉命讨伐石敬瑭,董温琪作为东北面招讨副使,被招讨使赵德钧裹挟南下,然后又与赵氏父子一起被押送契丹,秘琼遂将董温琪一家老小全部杀死,挖了一个大坑,埋在一起,将他家产,全部吞并,并自称成德留后。
秘琼得书不报,后来被晋高祖石敬瑭任命为齐州防御使。
秘琼前往齐州上任,经过夏津,范延光恐他向晋高祖告密,同时也贪图他的巨额财产,派人把他刺死。
随即聚卒缮兵,意图作乱。晋高祖闻知消息,颇以为忧。
桑维翰请晋高祖迁都汴州,且献议道:“大梁(汴州)北控燕赵,南通江淮,是一个水陆都会,资用很是富足。今范延光反形已露,正好乘时迁都。大梁距魏,不过十个驿站的距离,彼若有变,即可发兵往讨,迅雷不及掩耳,庶可制彼死命!”
晋高祖称善,遂托词东巡,出发洛都。
留前朔方(灵州)节度使张从宾为东都巡检使,辅皇子石重乂居守,自带领后妃等赴汴州。沿途由百官护驾,安安稳稳。
天福二年,公元937年,四月四日。
晋高祖石敬瑭抵达汴州。改汴州行宫为大宁宫。下诏大赦。
进封凤翔节度使李继曮为岐王;平卢(青州)节度使王建立为临淄王;天雄(邺都广晋府)节度使范延光为临清王。
这两人是范延光陪宾。加封范延光为王,乃权示羁縻。
范延光得了王爵,也把反意打消一半。
偏左都押牙孙锐,与澶州刺史冯晖合谋,屡劝范延光发难。范延光尚在踌躇,恰好生病十几天,不能视事,孙锐竟擅上表章,诋斥朝廷。
等到范延光得知,使人已经出发,不能追回。乃召孙锐面询,孙锐本范延光心腹,久知一切底细,便申述范延光梦兆,催他乘机发难,必得成功。
范延光又觉心热,遂依了孙锐计策,派兵渡过黄河,进入滑州辖境,焚劫草市。
义成(滑州)节度使节度使符彦饶,据实奏闻,说范延光已反。
之前,晋高祖派部属张言,前去广晋府(邺都、魏州)侦察。张言归来,说范延光必反。
范延光部属、相州刺史王景,不听范延光号令,一面派军严守边境,一面飞章奏报朝廷。
六月中旬,晋高祖石敬瑭调动兵马,令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白奉进,率骑兵一千五百人,出屯白马津。
再命东都巡检使张从宾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
续派侍卫都军使、宣武节度使杨光远,率步骑兵一万人进驻滑州;
护圣都指挥使杜重威,率步骑兵五千进驻卫州。
杜重威,乃朔州人,是石敬瑭的妹夫。
护圣,即侍卫亲军马军之一。杜重威,乃是白奉进下属。
晋高祖方令杨光远为魏府四面都部署,命昭义(潞州)节度使高行周,为魏府西面都部署,率本部人马进驻相州。
军士郭威本来是刘知远的旧部,应该随杨光远出征广晋府,他报告刘知远,请求留下来。
人们问他缘故,郭威说:“杨光远小动作太多,缺乏英雄气概,得到我毫无用处!能赏识我的,只有刘大帅!”
晋高祖又以张从宾为副部署兼都虞侯,那知人情变幻,不可预料。张从宾反被范延光派人策反,也一同造起反来。
天福二年,公元937年,六月底,张从宾已回军河阳,河阳节度使是皇子石重信,才二十岁,少不更事,又不知道张从宾已反,不曾防备,遂被杀死。
张从宾任命张继祚权知河阳节度留后。张继祚是张全义之子,曾经要杀梁太祖,见第六十六回。
张从宾再入洛阳,又杀死东都留守皇子石重乂,抢夺皇宫珍宝,犒赏士兵,留守判官李遐拒绝交出,被变军诛杀。并进兵扼守汜水关,将逼汴京。
石敬瑭连丧二子,大悲,急调杜重威移师往讨张从宾,又下诏令奉国都指挥使侯益,与部将王全斌等,统禁军五千,并命令宣徽使刘处让,从黎阳分兵会讨。
奉国,即侍卫亲军之步军之一。
这时,军令急如星火,使节来往穿梭,不绝于途,只是远水难救近火,急得汴京城里面,人心惶惶,文武百官无不惊惧。
唯独桑维翰指画军事,运筹帷幄;接待宾客时从容不迫,神色自如,人心稍安。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