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玉峰城 (第2/2页)

看着炸裂在空中的烟花渐渐消散，密如雨般的金银粉从空中簌簌落下，落在土里与水里化为无形，沐之看着都一阵肉疼。

果然啊，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进了府门，换乘轿辇，一路过去只见金银玉，害得沐之差点就忘记盖房子还是要用木头的。

眼前处处雕梁画栋，屋檐上成排装饰用的纯金打造的金丝雀口中衔着各色宝石，几个随侍的奴仆的鞋子上都坠着淡水珍珠。

更不要说远远瞧见几处屋宇竟然用金檀作门，薄玉作扇，用各色水晶宝石串成风铃。

一路看过去，沐之忍不住疼惜地牵起玉弘蝶的细腻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拍了两下，“阿玉，让你住在太子府，实在是委屈你了，真的，我对不起你......”

入夜时分，灯光璀璨，玉峰城摆出了百丈千禧宴来招待沐之，足足一千八百八十八道珍馐。

沐之在玉峰城特意新打的一座沉香木融金缀面的蟠龙椅上坐定，看着长得望不到尽头的菜肴，心念我他妈就是一道菜舔一口我也得撑死了。

玉峰城落座在沐之右首，举杯敬酒，极尽赞美之能，对着沐之说了一大堆敬佩和祝福。

沐之心中暗爽，饶你富可敌国，不还是得乖乖对我俯首称臣。

想归想，沐之仍旧客气饮酒，耐心地由着玉家一众掌管盐、铁、茶等各方经贸的掌柜敬酒。

玉弘蝶紧贴着沐之左边坐着，麻利熟练地为沐之布菜斟酒，一副十分亲昵的样子。

沐之这才察觉出几分滋味来了：虽然玉弘蝶是玉峰城亲点的掌管玉家全族产业的大掌柜，但实际上玉弘蝶这个大掌柜下面还有几十个二掌柜，这几十个人各自拉帮结派为营，有的人看向玉弘蝶时恭敬崇拜，有的人不屑鄙夷，可见玉弘蝶这把大掌柜的交椅不好坐啊。

想到这里，沐之只好在心里对白慕容道了八十遍“对不住”，而后很配合玉弘蝶地由着他伺候用宴。

见沐之如此亲近玉弘蝶，座下不少人只得收敛了一番心思。

宴罢，玉峰城携一众玉家重职子弟与沐之开始了商业洽谈。

“诚然，太子殿下以国为先，必然要将大部分铁业用于铸造铠甲和武器的，那殿下可将六成次等铠甲和武器出售盟国，以玉家的工艺来说，即使是次等铠甲武器，也必然在盟国落后之地大受欢迎，殿下无需担忧他日兵戎相见，坐收盈利即可。”一个年纪轻轻的二掌柜笑到。

玉峰城闻言立刻训斥道：“胡说！怎敢在殿下面前要六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玉峰城接着又讨好地笑道：“殿下恕罪，小儿年轻胡闹，草民觉得四成就够了。”

“爹，这筛矿、铸柔铁、炼生铁就已经成本极其高了，更不要说还要百炼成钢，锻造坚硬的武器，依儿子看，最起码五成啊！”一个二掌柜搭腔说到、

“殿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将大部分铁业用于军需，势必少了许多民用输出，若将七成铁业用于民用，经玉家经贸而出，可造民用家用，锅、铲、棍、戟、车辙、门头铁等等，虽薄利，但多销，一年盈利至少千万计。”

“不止如此，殿下开采铁矿的水轮轴承原理，实在先进至极，若保存开采秘法，向所有沿海国家出租水轮轴承，每年获利也非常可观呢！”

众人七嘴八舌商讨了一个时辰，字字不离利润，句句都在说“殿下你这样，你那样，便可以坐着收钱”。

但沐之又不是傻子，她虽然完全不懂经商和洽谈，但至少擅长听人精讲话。

在众人商讨中，玉峰城看似时不时斥责两句，向沐之请罪玉家子弟年少无知，实则是向沐之抛出他的底线，而难听的话都借由玉家子弟口中说出来了：

他们想叫沐之三分铁业用于他们无法染指的军需，七分交由玉家打理，每年只给沐之账面上分红，但实际成本控制和产量却是由他们把控；

他们甚至还想窥探沐之那现代重型机械开采铁矿的原理，说什么出租与邻国，不过是托辞，为的只是垄断这门技术，好将来撇开沐之单起炉灶。

真是无奸不商啊！沐之心中冷笑，却见身旁玉弘蝶一言不发，只一直娇羞地抱着她的胳膊，也不知道在犯什么神经病。

当然，眼下这种场合，玉弘蝶总不可能帮着她说话争利润，那玉峰城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想到这里，沐之开始细细打量玉峰城，这个叱咤北离商界的风云人物。

初见玉峰城时，觉得他确有一股高傲的气质，一双微微上吊的眼睛透露出商人独有的算计精光。

但在沐之面前，他将所有傲气都掩藏得很好，只摆出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叫沐之受用，看得出是个能屈能伸的聪明人。

他也只字不提“无尘蛊”的事情，丝毫没有一种“太子你再牛也是靠着玉家的无尘蛊才活了下来”的拿捏之态。

沐之略一思索，深知她是绝对斗不过这个老商贾的，无论她再怎么据理力争去谈利润，只怕在玉峰城甚至那些个年轻的二掌柜眼里，都犹如孩童争抢，因为她实在是外行，既然如此，那她大可换一种思路，便道：

“我名下十年琉璃国海盐开采经营权，四分已与了阿玉；八年海物进贡的珍珠、宝石、贝母等等珍物，也已将八年权限交由了阿玉，由玉家做东，开采打捞，分拣经销，高低全价销往北离全境与西北盟国；

西北众国和云炎的每年进贡，商贸口岸，由国境驻军督查，阿玉经营，只要像过去两年一般，年年与我上如此利润，我可以永久将此交由阿玉——至于这次的铁业经营权嘛......”沐之故意卖了个关子。

只见玉峰城面上虽然笑着，眼神却立刻严肃起来，她便道：“我百万将士不需海盐，不需珍宝，也不需绫罗绸缎和异国玩物，但最最需要的就是铁，因为铁能带来保护我将士的铠甲头盔，助他们杀敌保命的锋利武器，对抗敌军的战车利箭。

所以我名下铁业，开采仍由诸侯联军，水轮轴承概不外租，炼化及锻造交由玉家，每年产量的四成次品可销往盟国，至于民用铸铁就按你们说的办，我与你们五五分成。”

“敢问殿下，那铁业之中，军需占多少，民用占多少？”玉峰城笑眯眯地问到。

开采权不交给他，却叫他干炼化锻造这样费时费力的高成本的环节，好在民用铸铁是暴利，五五分成倒也不错，那就看民用和军需各占铁业多少了，若是七三而分，玉家至少还能再兴旺两百年。

玉峰城暗自打着算盘，却不想沐之笑道：“军需七成，民用三成。”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皆面容变色。

玉峰城的脸颊抽动了两下，笑得十分勉强，“殿下，军需七成，皆需玉家锻造炼铁，您有所不知，一筐原铁砂要练成柔铁，生铁，最终锻造成一把剑，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实在费时费力，成本过高，若您将七成用于民用铸铁，草民还能将利润匀一匀，补足军需成本，权当是为国奉献，可若要军民七三而分，实在叫草民惶恐，亏本到血本无归啊！”

“既然你们觉得亏了，那算了，我再找别人吧。”沐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玉峰城心中拿起几分底气，笑道：“殿下有所不知，目前我国境内商号不少，但商铺遍布北离所有州城镇，且铸铁提纯和融金技艺最为精湛的，恐怕只有我们玉家。殿下，玉家还是很有诚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的。”

既然玉峰城这么说了，那说明沐之开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仍旧会让玉家大赚，只是眼瞧着沐之坐拥价值七十亿两黄金的原矿，很想在她手里狠狠挖一笔罢了。

毕竟和玉弘蝶这个奸商共事了四年，她很容易就听出了这群老小奸商的心思。

“那好，那就仍交由玉家，毕竟我也只信任阿玉——仍旧军需民用七三分。”

沐之说完，玉峰城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假装擦汗，暗暗朝堂中一个二掌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道：

“殿下，我们真的很想为您效劳，可这条件实在苛刻，我们恐怕做不了。”

“混账！轮得到你来说话！”玉峰城骂到，而后立刻向沐之讨好请罪。

沐之心中冷笑，只道：“军需民用七三分，三分民用全由你们经营，获利与我五五分。我话就撂在这儿了，给你们三天时间慢慢商讨，若三天后还这样计较，我便关了你们京都所有钱庄，叫京城里那些个皇亲国戚与你们讨钱去，若四天后还拎不清，我便停了你们所有漕运，若五天后依旧如此，我就只好叫天狼军接了你们所有州城的米庄药铺，革职查办你们编制入朝廷的各地粮库掌案，一天一天如此下去，你们总会答应的，不是吗？”

听完沐之这番，玉峰城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只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一众玉家子弟更是愣在原地，吃瘪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玉弘蝶的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而后飞快地平息了，赶忙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玉弘蝶早就知道沐之会这么说，他太了解沐之了，她是天下一等一的治军打仗的好手，可对舞文弄墨和打算盘经商却是大大不通，所以当对付这些她不懂的东西时，她最擅长化繁为简，用武力解决：

我给你点钱，你们必须得替我卖苦力。若不卖？我就叫人砸了你的钱庄，烧了你的铺子！反正老子有的是权是兵！

原本瞧着沐之不懂经商，又看起来被玉弘蝶拿捏得不错，玉峰城才想狠狠敲一笔。

但也正是这份大意，让他忘了他这是在和国家做生意，和北离的实际当权者谈利润，和一个手里有着一百万雄师的土匪谈条件。

想到这里，玉峰城已觉回旋无望，只好暗暗对玉弘蝶使了个眼色，玉弘蝶便娇滴滴地攀上沐之的肩头，柔声道：

“殿下，时辰不早了，妾身先侍候您休息吧，咱们明儿个再议事，好不好？”

“好啊，反正还有两日，我等得起。”沐之笑着将玉弘蝶揽在怀里，却不经意地捕捉到了一旁玉峰城脸上转瞬即逝的厌恶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