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启程 (第2/2页)
李尤下意识挽起头发,认真纠正,“长得不糙,俊得很。”
清荷一愣,旋即道:“是是是,俊得很。”
白应留见李尤的表情,一时不知这丫头到底当真如此想,还是又在唬人。但他心里着实变得平和起来,甚至能心怀坦荡地对清荷夫妻二人道明来意,原是赶路回京城,无暇顾及马儿喂养,便想在此换匹马。
驿站虽是为着官府传消息所设,但来往生意人的马匹死了、病了、饿了,也会来这里买马、换马、喂马,只要钱、马、粮核对无误,便算不得他们失职。
故此,听到二少爷要换马,夫妻二人可是为他们挑了匹好马。又见他们衣着朴素,以为是和家中闹别扭了,缺钱了,不论如何都不肯收这差价钱。
“他有钱,只是随我回乡下奔丧,穿得招摇了不合适。”李尤模棱两可地说着两人关系,又酸溜溜道:“他钱多到,打算买两匹马呢。”
清荷诧异道:“两匹马不妥不妥,方才在远远听夫人说想吐,想来是有了身孕,一个人骑马,危险得很。尤其夫人穿着,并不方便骑马。”
李尤感激涕零地拉着清荷道:“还是女子体谅女子,所以啊,你们要够够地收他的钱,不然他肯定拉两匹走。”
这一拉二扯间,白应留插不进半句话,本是想着牵了驮李尤的马儿走就是,不料清荷追着说了许多有孕时须留心之事,尤其是不可饮酒。李尤求知若渴地回应,驿丞乐呵呵地看着他们,眼看都走了半里地,白应留委实败给了她们,骑上马便加了速。
已经疯狂试探过白应留底线的李尤,此时大胆地靠在他怀里,深刻践行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人生哲理。
“还想敲诈你一匹马,再学骑马呢,看来不让我学,是天意。”
“你想学,立刻能学。”
“不学,清荷约摸还在后面瞧着呢,她不会让你欺负我的。”
他笑了一下,浑身说不出地畅快。这一刻,他才晓得自己为何非要寻个人陪他一道见清荷。原是见他圆满,她心中宽慰,便会信了,传闻中的大魔头见她今时今日的满足,亦为她喜悦。
自此,她必不再牵挂他,其实是他不必再牵挂她,亦不必牵挂从前求而不得的自己。
“我觉着啊,她可真是个好人。”
“嗯,她人一直很好。”
不太好的便是怀中多了一人,怀中人的一生如何度过,是他心中新起的牵挂之事。他迫使自己适应这种奇怪又奇妙的感受,一时间不再同她在争执习马与否。
“她夫君看着也很好,你是没有机会了。”
白应留失笑,稍微一动弹,便碰到怀里小小的人儿。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哦……”舒服的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沿途风景,满腹感慨,“还好我来回丱州没走官道,不然提前撞见她,可不好为你圆谎呢。”
“小姑娘家,出门赶路怎么能不走官道?小路可是危险得紧。”
“小路快,你不也没走官道?所以我们才碰见的?”
“……是。”
“你是不是在躲清荷?”
“……”
“被我猜中了?”
“……”
“你以后不用躲着她了?”
“……”
“哎呀,忘记问清荷,你的乳名是什么了。”
“……你不怕我了?”
“不怕了,你有求于我,甚至开出了上好的条件,可见我的命很重要呢,你要怕我。”
“……你饿不饿?”
“我不饿,倒是你不理我,我当你默认……嗯……默认怕清荷撞见你狼狈的孤单模样,毕竟你是她的少爷,不缺吃不缺穿,只能缺爱了。”
“……你困不困?”
“好像还真有点困了。”
“睡吧,睡醒了便到地方了。”
“好吧。”
她算是乖巧地应下,沉沉地睡去,又令白应留后悔不已。遇见她后,他总是做错误的决定,譬如让她睡觉。
一个斜坐的人,真的睡着了,整个身子都软趴趴地要栽倒在地。若是像以往的孤儿,他拿布条将其捆在自己身上即可,但手里若有布条,他倒想先堵住这张伶牙利嘴。
然而,他从前亏欠她,如今尽力弥补,便先从固定她的姿势开始。但再次拥在怀里,不论如何不能将她当做婴儿的别扭,竟令人心旌摇曳。唯有见她在梦中又开始流泪时,随风而动的心神便静了下来。
怪的是,静下的心反而比方才多想了,会想自己布满茧子的手为她擦泪,是否会惊醒她?会想,若是她突然醒来,是否应该装作未发觉她的脆弱。思绪纷繁,使得路人再看他们时,他也浑然不觉。
如此一路至丱州州都城门,他下马后轻轻背着她,正欲过城门,这般背人拉马的怪异模样引起了守城人的注意,立刻拦住了他。
“干什么的?”
白应留不与他多言,欲从怀中掏出过所,却听另一个人道:“你就是这丫头的爹吧?”
白应留松开牵马的绳,托了托她的身子,不知如何作答,两个守城人却一唱一和了起来。
“哪个丫头?”
“就那天在那哭那个,赶都赶不走。”
“在那哭?”
“就一瞅见我们就拿出过所,生怕我们不让她进城的。你还跟她说,她这样子一看就没什么坏心眼,过所留着住店就行,不用给咱们看。”
“哦,那个乡下丫头啊,这是她爹吧,两人老实憨厚的模样真一样一样的。”
“别说,这天山雪莲可真是好药,瞧瞧人家现在壮实的,不亏一小姑娘还专门从乡下跑城里来买。”
“那,你看看人家爹多疼闺女,闺女当然疼爹了。”
托这个老实憨厚大闺女的福,凶神恶煞的白应留,第一次在进州都时未被查过所,但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脸色甚至越来越黑。
尤其是听到了萧别离的嘲笑声,笑后还夸张地将他接进城道:“这小娘子生得如此貌美,小生可冒昧向岳父大人提亲?”
白应留正眼都不给他一个道:“滚。”
萧别离靠得更近道:“别啊,我可知道你上赶着当便宜夫君的事了。可你还不知道吧,五少不是病了,是中邪了。你进了水家以后,莫让你的小娘子挨他太近,万一出了事,别怪我没告诉你。”
“中邪了?不是说他快不行了?”
“可以说他快不行了,也可以说他,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