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了解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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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应留等李尤为这句话注解,可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到他心中发慌。
昨夜说想嫁给他,以及水家夜中说偷情,他皆可以当是小孩子胡言乱语。然而此时,他迟疑了。
“先离开这里。”
他拽着她的手臂奔向马车,解释道:“县令县丞鼓动百姓与陶天泽敌对,不许他开棺验尸,扰亡魂不安。亡者家眷不愿,陶天泽也无法。但之前我们递过一些匿名状纸,眼下他必然会紧咬不放,拉晖州不少官员下马。恐这些人与刺史勾结,令陶天泽意外而亡。”
行至马车前,李尤已经吓得僵住了,她想到自己在公堂上出了风头,恐怕也是暗杀对象。
“可少卿大人是朝廷命官……”
白应留将吓傻的李尤抱上马车,继续道:“强龙难压地头蛇,不过消息传给他了,他既有官位在身,且能上书于圣上,人又聪明,定会无恙。倒是你我,身为外乡人,难免被怀疑为递状纸之人,反而更加危险。太后已经走了,我们也速速离开。”
李尤小心翼翼地缩成一团,看着白应留拉马的背影问:“你那么厉害,也会打不过吗?”
“若是与他们交手,必会留下痕迹,即便逃脱,上峰亦能杀他们而诬告于我,拖延陶天泽回京复命的脚步。”
李尤乖乖闭嘴,跟着白应留出城。
守城兵不似往日放松,即便查了过所无疑,仍问东问西,大有拦阻之意,使李尤对白应留说的话深信不疑。
正是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闻得马鸣声起,李尤侧头望去,只见奉赤骑马前来,在她身后,数只马匹冲来,大有将守城兵冲倒在地之意。
不知是哪个兵丁喊了句“关城门”,但其余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的,脚下尚未奔至城门,便见马儿向他们冲来,遂是如鸟兽四散。
奉赤与之擦肩而过的瞬间,李尤看到她的身后亦跟着一驾马车,车帘晃动的瞬间,陶天泽正襟危坐的侧脸一闪而过。
“抓紧!”
混乱中,白应留的呼唤令她回神,便抱紧他的腰冲出城门。这瞬间,多辆马车同时而动,向不同方向奔去。他们这一驾且奔至无人之处,便见多个蒙面杀手从四面八方围来,但尚未靠近,就见白应留一个后翻身,腾跃至车顶,横视四周。
眼看恶战一触即发,李尤手忙脚乱地大敞车帘,又手足无措地去拉缰绳,堪堪将马车稳住后,便听得黑衣人道:“是白应留,车内无人,撤!”
一声令下,方才发生的一切好似梦,四周只剩了孤零零的马车,与不知真假的鸟鸣。
白应留自车顶跳下,看着喘着大气的李尤,看着她紧紧攥着缰绳的手,道:“做得很好。”
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惯性地向他张开双手道:“吓死我了。”
他抱她坐在马车里后,便拉起缰绳,充当车夫,问:“怕什么?”
她狠狠地捶他一拳道:“这种情况还用问吗?不怕才奇怪。”
他笑问:“很危险?”
“很危险!”
“与我同行,亦是危险,怎么不随太后一起走?”
他的语气淡淡,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看着这个背影,她稍有芥蒂地问:“这可是个计谋?”
“是。”
她有刹那的失落,转而又皱眉道:“太后娘娘不会为了我,弄这种计谋。我方才看到少卿大人了,这定是因他而为。”
“何解?”
“我不晓得,须你先告诉我,少卿大人,又发生了什么?”
“住处失火,险葬火海。”
“那便对了。”李尤拍手道:“既是有人要杀他,不如坐实这个罪名。如此一来,事情便大了,哪怕这狗官有通天修为,也只会惹来圣上领兵镇守。”
“聪明。”
白应留毫不吝啬夸奖,她倒学会了谦虚。
“不是我聪明,是太后娘娘聪明,我从她的回忆里走出来,好像学会了很多东西,就像刚才,我会牵缰绳了。”她兴奋的言辞一下子失落,“所以我能感觉到,我在她眼里,从思想到行为都是错误的存在。能力越大,只会做更多错事。我很喜欢她,所以,与其一生皆走在歧路上惹她难过,不如从开始便不要出发。”
鸟鸣声不知何时消失,风吹树叶沙沙响,搞得人心里亦不安。
他引开话题道:“还好抓到了那日纵火之人,不然陶天泽必不同意有人扮杀手,因他必会抓杀手归案。”
“我相信你,他的马车和我们的一样,必是说好了,兵分几路,演得更像纵火是谋杀,大家有了准备分头跑,仍旧被谋杀。”
原来她是在看马车,还以为是惊鸿一瞥。说是惊鸿,倒也没错,陶天泽本就出众,不似她那小村落中的人。若当年将她带在身边,那么她从思想到行为,便不该似如今,她亦不该觉得自己是错,反倒越走越远,路越走越宽吧。
他越想越多,甚至未注意她又靠近,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当真?”
他顿了一下,道:“宋先生多在京城停留,你在京城,他可以照看你的身子。若生变故,可及时处理。”
“不会生变故的,之前太后娘娘说,我们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她说我的欲望是平淡顺遂的生活。当时我只觉得与太后娘娘相比,自己的日子是平平无奇,可我静下来想,也不算平淡顺遂。”
“如何方算得上平淡顺遂?”
她摇头道:“各人自有各自的不顺遂,这很难说,所以我只能做到不贪心。太后娘娘给我看的故事,说一个双魂体的妻妾的事情,你知道吗?”
看她认真的模样,他亦认真道:“知道,却不知你有何见解。”
“我的见解呢……妻子求的是可以拿捏妾的地位,并非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明明就是想赶妾走,甚至想让人死。太贪心了,自然遭报应了。太后娘娘也贪心,她要好多好多人的爱,所以她必须要付出好多好多爱,才这么辛苦嘛。我不贪心,我就过好小日子,像从前一样就好。不会有事的,十五年过去了,也没见出什么事,说不准我就是要替怀的小婴灵看看世间美好,然后哄她当我女儿呢。”
见她的想法如此质朴,白应留竟有一丝为她开心。那不去京城便不去京城吧,省得她束手束脚,失去了这份快乐。
她自他的眼睛中看到这份愉悦,便问:“你笑什么?”
他侧过头问:“我笑什么?”
“是啊,你的嘴角没有笑,但是你的眼睛在笑。”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便随便扯了一句道:“或许我在想,方才若不是戏,而是真的杀手,大概我会将他们剥个一丝不挂,以防他们有毒药、器物藏身,再用他们的衣物撕成布条捆住他们手脚,最后扔到衙门口击鼓鸣冤。若是遇到难断的官,就认个打架斗殴,交上罚银。不过,女孩子遇见这种事,应不好意思剥他们的衣裳。但若是你遇见,或能喂他们吃个什么药,请他们自己动手。”
这话扯得太远,她道:“哪里有这种令人听话的药啊,若是有的话,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我们变成白骨,白骨烂成灰,才会发现吧。”
他为这个回答一笑,为自己不着调的话笑。
她亦是笑着,将脑袋靠在手臂上道:“不过昨天夜里喝多了,忘记向太后娘娘讨要几锭赏金了。一路上你管我吃管我喝,我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内心愧疚至极。”
“无妨,你花得还不抵京城中十日花销。”
思及与水墨、杏香同行的一路,挑剔吃食的唯有水墨,其他人倒是能吃下干粮,少有抱怨,李尤便问:“是吗?你在京城花销如此之大吗?我总觉得,你对衣食住行并不这么讲究。”
“虽不讲究,却也是京城,不知不觉,便花得多。何况,在京城有朋友,相聚难免饮酒,饮好酒。与朋友分别,孑然一身更会饮酒。许多想到想不到的地方,银子便花出去了。”
“好吧,看不出,你还是个酒鬼呢。”
她浅浅叹气,本以为,花了这么多钱,他一点都不在乎,还费心思地为她的生辰礼物说谎,替她买下退掉的粉色袄子。对她,便不只是愧疚。原来,花这么多钱,对他来说,真的是不痛不痒。
“可是……”她不死心地问:“你既然交了差,又为何要继续帮我,安排我的去处呢?”
真的只是因为愧疚吗?
十五年前,他也不过是个莽撞少年,与她没有亲缘关系,做出什么抉择都可以谅解,何必那么愧疚呢。
况且,她记得,他说清荷成亲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前,他误入三河湾附近,恐怕就是想见清荷一面吧。
所以,十五岁的他,不止是个鲁莽的少年,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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