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界限 (第2/2页)
心愿得以实现的笑尚未绽开,她便想到,白应留做了交易,要修改这段记忆,要她,也要忘记她。
看着她出神的表情,李韵婷握着她的手道:“你走后,到底都发生什么了?你好好同我讲讲。”
好似发生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她的脑袋空空,心里也空空。
“没什么。”
“你可是在偏袒那魔头?无缘无故,怎么有人抓你种蛊,是不是就是因为他?”
许久未听过旁人唤白应留为魔头,她一时间想起在山洞里,自己那拙劣的小把戏与视死如归。但他不过是扔下外衣,而后独自走进寒冷的黑夜。
不知怎的,忽然记不清他的脸是什么模样,只记得那熟悉的背影,山洞中的火堆,好似他们相拥过的一夜又一夜。
假若如今是噩梦一场,她只消闭上眼睛,再醒来仍旧在他的怀中。最好发觉天还黑,还能再睡片刻。
那该多好。
所以,泪掉出眼眶,她欲起身问:“他在哪里?”
正是虚弱的时刻,她的身子直不起,动弹也只是摔回床铺,疼痛难忍。
“他们高门大户,咱们攀不起,你何苦再去受辱呢?”
她道:“我不想听。”
这冰冷的语气宛如一盆冷水浇在李韵婷头上,令她错愕不已。
何首乌不知李尤从前的脾气秉性,也不知她们二人关系深浅,只是觉得主子要拒客了。便道如今姑娘方醒来,还是静养的好。何况天色不早,客人应趁着宵禁前回府,以免徒生事端。
被拒的李韵婷只得顺坡下驴,却仍好生嘱咐李尤,让她莫做糊涂事。
她做不出什么明白事,她的脑袋都是糊涂的,只得又问何首乌,究竟发生了何事。
何首乌道事情就是如同编修夫人所言,有人告白二公子滥杀无辜,姑娘便被拉去作证。升堂的事情她不晓得,只是坊间传闻那日有大蟒蛇作物证。有人说那蟒蛇便是蛊虫,看上一眼就会迷失心智。
是真是假,她亦不晓得,但千真万确的是,陶少卿的公堂,破天荒头一遭地未允旁人听审,百姓虽有异议,却更怕被蛊虫沾染上。而更千真万确的是,白二公子被蟒蛇卷断了骨头,褚军医好不容易才为他接上。
“他的骨头断了?”
李尤闻言要起身,但她比白应留好不到哪里去。何首乌扶她半卧,接着道:“姑娘莫急,白二公子无大碍,在休养了。而且他也不见得像编修夫人说得那般侮辱人,只是京城就这样。”
京城就是这样,看那高门大户的婚配,哪个不是门当户对?年满四十无子纳的妾,才是小门小户的小娇娘。
白应留是私生子,随己意与不合年纪的娘子婚配,太傅的儿妇是个农妇。不在京城便罢,在京城便要受人指点议论。
“可姑娘做咱们先生的徒弟呢,便算得咱们将军府的千金小姐。这次升堂没人知道是姑娘做人证,曾经给姑娘保媒的媒人也不敢说姑娘许过人,那求亲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到时候找个由头,再与白二公子铺一段佳话,对你们二人都好呢。”
这话对李尤来说是极大的安慰,令她稍微心安地于此处养病。却又想起那个镯子,想起他的遗忘。
他已经要甩开她了,或许是内疚吧,为她托了户人家,一如她还是个婴儿般。
褚军医这人,她记得,当初白应留便说过让她做褚军医的徒弟。
跌跌撞撞,还是走上了起初的路。不过,她早已预料到,白应留属于京城,他不可能逃掉,她也会随他进来。
不论是她,还是李韵婷,对京城皆一无所知,以不变应万变方是上策。
至少,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与最好的朋友,皆在她的身边。
她忍了身体的疼痛问:“白家可说,何时退婚?”
“不退。”何首乌摆手道:“白太傅有言,除非姑娘要退,否则坚决不退。若是白二公子要退,就打断他的腿。啊,不对,他的腿已经断了。”
若是一人之下的白太傅不愿退婚,那她势必要与之门当户对,成为褚军医的徒弟吧。
“可是要选个良辰吉日拜师?是何时?”
“嗯……”何首乌想了想道:“要等姑娘身体好些,也要等先生心里好受些吧。”
“等褚军医心里好受些?”
“是的。”她重重点头道:“先生说,陶少卿是很有追求的人。所以此次屈服,不公开审案,他心中很不好受。尤其是王爷笑话他一来大理寺没有女仵作,二来不懂得保护证人,看着是青天大老爷,实则是为了自己的荣耀。”
“自己的荣耀?”
“是啊,说他是为了百姓说他青天大老爷,为了百姓不误解他,为了证明他有多么光明磊落,而将旁人钉在耻辱柱上。其实,是他心里不够强大广阔,只能自证坦荡。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说的陶少卿垮了,病了几日。先生去照料他,与他谈及此事,心里也不好受。但姑娘伤成这样,先生说他只是窥见一角,便觉得王爷说得有理。所以先生为了陶少卿难受,又为了姑娘难受,可是要难受好几日。”
褚军医难受,倒是没什么。
但李尤越听,越觉得褚军医与陶少卿私交甚笃。
褚军医的夫人是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在立战功前,是皇上的侍卫,陶少卿亦是皇上选出来的人。
她隐隐觉得,告诫李韵婷的那番话,也是说给她听。要与白应留划清界限的,并非是李韵婷,而是她。
那么,白太傅为何不允退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