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潮水 (第2/2页)
“我也是吗?”
她搂紧何首乌的肩膀道:“当然啦,若非你想离开京城,我才不想让你走呢,我可是十分爱你,期望你留在我身边。”
“我不信,你有十分,九分都给了白二公子。”
“怎么会?”她揉着对方的头发道:“九分都给了我自己,同他纠缠,是因为他能让我舒心罢了。”
“真的吗?”
“真的。”
“可是阿尤,你好像并不舒心。我希望你不要再为谁劳神费心了,包括我,我希望你快乐一点。”何首乌垂首道:“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动心,只是站在一起觉得很安心,见不到时有一点想念,见到时,又有些害羞。我只是见你这样,对情爱什么的,有一点害怕。”
李尤掰着何首乌的脑袋道:“别怕,还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甚至能从金木公主那里撅走几分真意。只是不知,你敢不敢赌一把。”
何首乌跟着李尤许久,隐隐约约知晓,阿尤不是简单的姑娘。凭她出色的打听本事,早就弄明白了各家姑娘的脾气秉性,未有一位是这样。
所以,李尤提出来以命为赌时,她坦然接受。
如她们所料,白太傅前半生负了两人,后半生便开启了替身文的余年。
先是被李尤当成白应留,后是被金木公主当做白应惜。
为了能经常见到白太傅,公主时常与何首乌互换身份,与李尤一道去太傅府。不消几日,她便有些想家,遂带着一脸黑粉至使臣处,考虑是否可以早日动身。
正巧今日未与李尤同归,正巧今日传来“公主”中毒的消息。
虽是早知有这么一天,亦告知何首乌是富贵险中求,但真看到何首乌命悬一线时,李尤焦急地解毒中,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曾问:“何首乌,若是交换身份后出事,怕是不敢假手于旁的太医,将命交到我手中,你怕不怕?”
何首乌道:“不怕,正是将命交到阿尤手里,所以我才不怕。”
可是,她很怕。
公主入城前遇伏击,入城后逛铺子遇大火。
等待何首乌的是什么,她不知道。甚至她向张游提出,不如令何首乌主动中毒,如此她也有把握治。
自然,被驳回。
在戒备森严的皇家别院,中毒是最大的可能,也最有把握通过蛛丝马迹去溯源。无把握的,便是所中何毒,能否救回。
压力之下,门外争执不休的声音传入,她连忙问:“是不是何首乌来了?”
有她同意放行,守门的邓李就是不愿也无法。
其实李尤并非迫切要见公主,亦非须公主帮忙,而是公主入门,她方可以为她的何首乌大哭,让何首乌听到她的声音,振奋生命之力。
“何首乌!我的何首乌啊!”
鼓足勇气大喊这一声,哽咽袭来,悲伤如海席卷。这可是她的贴心棉袄何首乌啊!世道待之苛刻,仍是天真可爱贴心的何首乌啊!
许久未这般释放情绪,她当真想为其大哭了,却将只是一颗一颗掉泪,在其耳边抽噎。
“你还没有嫁人,要保住小命!我们可要尽心竭力啊!”
李尤哭得压抑,看的古德拜是内疚焦心,但望向公主,公主还在安抚劫后余生的国婿,半点是指望不上。他只得听李尤吩咐,见她喂了何首乌什么东西后,便拿盆接上哇哇大出的呕吐物。
这一声声剧吐令公主回神,忙是上来搭把手,又唤了些侍女在屏风外接物送水,折腾了大半宿,方见何首乌闭眼似安睡。
李尤强强稳住发抖的手指,轻轻搭在何首乌的脉上,却被突然落下的一颗汗珠砸乱心虚,又是赶紧擦去汗和泪,一手抓着另一手的腕,另一手去寻病者的脉。
屏息凝神好片刻,终于长舒一口气。
“活了,活了。”她瘫坐地上,抬头对着众人道:“活了,活了。”
举目四望,她并不知在望谁,也无人能理解她心中的纠缠。于是她只得将头靠在何首乌的床边,轻声道:“何首乌,你活下来了,迎接新生命吧。”
何首乌无力回应,她亦不须何首乌回应,保住命就好。
心力交瘁的她,又哭又笑地为何首乌擦汗,不知何时,抓着何首乌的被角,靠着床边入梦。
梦里,她回到了药谷,萧木秀在烛光下画图,她在一旁绣月亮。她放下手中针线,呆呆地看着木秀谷主,忽然想问问这个平静的人,有何心愿尚未完成?
李尤从前是怨过萧木秀的,怨其不给她和白应留一个容身之地。但如今想来,木秀未曾亏待于她,甚至包容她许多无理。以大局为重,实在不能留他们长住。
“若是如今与你相遇,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吗?若是不行,我能从药谷买药,用大生意和你套近乎吗?”
到褚道这之后,老幺深得施药阁人心,与药谷做生意,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李尤总觉得,还少些什么。
她不知道如何表述,便将蜡烛吹熄。
黑暗中,她看不到任何人的面庞,但总觉得有只凤凰在盯着她。
她也很想问问这只凤凰,有何心愿尚未完成?国泰民安之外,可还是想做女神?
无从回应,她的身边没有萧木秀,也没有谢庄锦,只有一位刚被她算计了一道的金木公主。
公主果然对何首乌有谢又有疚,以至于白日里总是有忙就帮。
闲暇之余,两人并肩而坐,李尤道她太过平易近人,生来不像做女王震慑天下的人,就是像做公主来亲民的人。
公主笑问:“你还懂什么做女王?”
“我不懂,我只晓得,百姓吃饭靠天,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君王既然是天子,那便是这般,不对谁更好,也不对谁更坏,对万物一视同仁。”
公主皱眉问:“所以……究竟是仁还是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