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风玉露 (第2/2页)
周义东张西望,眼珠子转了又转,寻思着耍点什么花样,“哎哟,刚刚吃火锅好像吃坏肚子了,你等我一下。”
“我都快到家了,还是我回家算了。”
“不行,不能回,一定等我回来。”
韩舒妍看着跑得飞快的身影,这一天就跟这个男人待在了一起。
有说不完的话,有问不完的问题,有扯不完的段子,总是不知疲惫地奔赴下一件事,总是精力充沛地做同一件事,时间似乎也是不够用。
她慢慢地走着,每一盏华灯都在播放着画面。
地铁站,他们相识的地方,她曾以为是他是乞讨者,带进警务室一通了解盘问,他为证清白,不仅翻开自己背着的带有显示屏的背包,把里面的楼盘海报、户型单张摆在台面,亮完名片亮工资条,她实在找不出证明他是乞讨者的证据,但他不依不饶,被这么冤枉不能这么算了,要说法要投诉,要补偿。
她说,要不请你吃晚饭吧。于是,她一口没吃的晚饭,被他一口不剩。
相亲活动上的他当众跟他互动,她是笑得肚子都疼了,三里桃源,她住的地方竟然是他方案,太难以置信了。
书店的偶遇,台下的他挤眉弄眼,还做起鬼脸,完全不在乎她会不会演砸了,但如果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听,她似乎又不会太记得这件事。
当然,还有去看房,去球场玩飞盘的画面,这短短的一个多月,睡觉之前总要先聊上几句。
而周义也常常温习这些画面,每一天都是新的,因为跟她说不定又有新的内容聊;工作是无头绪却充满精力的,因为他可以在工作时与她相遇,有时候他也不告诉她地铁站,但多半能在差不多的时间,同一个地方遇见捧着饭盒的她。
周义飞奔而去,又飞奔而归,手里多了样东西。
这样东西,是他借着路灯一路小跑,看见有花的地方就停下,俯身去摘,一种颜色一种花瓣太单调,又起身接着小跑,等到满满一束,没有系绳,就把一根草代替,然后把一整束花都绑起来。
浪漫的理解因人而异,有的人,送大卡车托运的跑车,不是帕拉梅拉,就是怕东西送完人没啦。有的人去旅行,去云南大理,去古镇小桥,去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
有的人则想到出其不意,虽未花钱,但心意都在花里了。临时想到的花样,也就这样了,他飞奔回到刚刚离开之处,空空如也,只剩他与影子,相望自怜。
他方才还在想着如何开口,表白不一定敢,还是怕被拒绝,怕这段时间成为梦幻,怕失去一个这么有趣的人。
但话他肯定想好了,开玩笑的话,他有很多,客户他都能逗乐了,这个小姑娘又没有别的诉求,还不简单么?
只是太可惜了,周义扫视四周,人大体上是走了,手里的刚采的路边花,一下子全凋谢了。
“周义!”
一回头,失落的脸上再次绽放光芒,牙齿也露出来,是那种不知疲惫,精力充沛。
“我以为你回去了。”
“哈哈哈,刚刚是不是想哭了。”
“哈,想太多了。”周义说着,手里的花接受了召唤一般被韩舒妍吸了过去,“哪,今天这个特别的节日,别的小姐姐都收到的东西,你怎么能没有呢?”
他话还没说,整个身体都已经在颤抖了。
“这是要送给我的么?”
“对……啊。”
“干嘛送我花?”
“嗯……”
想好了许多话,但终究还是卡壳了,路灯照清楚花的颜色,但没照到他瞬间发红的脸,他只是低着头,看手里的花,整条大道杂音很多,但只有心跳可闻。
“那我就收下啦”韩舒妍说着,一把将周义手里的话抓了过来,但周义眼睛都没敢抬起来,他哪里看得到韩舒妍咧着嘴,还晃了晃脑袋。
甫一抬头,是韩舒妍举着花,她已经进入下环节,鼻子往花束贴,闻着各种小植物的味道,嘴还露出弧度,周义颤抖的心一下又悬在半空中。
“咱们就这里散了,各回各家。”周义说着,此时的他仍旧紧张,按道理应该趁势表明心意,或对天发誓,或对路灯宣言,用自己的双手拼搏,用自己的爱提升两人的关系,从今往后愿与恋人相称,世间再美不及她半分,天下再大,有她便等于拥有世界。
这些话平时想来不费吹灰之力,但到用时,方恨经验之匮乏。
“啊,你不送我了么?”
“不送了。”
他想送,但是不敢送,脑子已经被掏空,想不出其他话来。
【】
【】
世上描写男女之情的诗句,大多悲凉,难得圆满,似乎喜悦的词很少,而伤感的词就很多,又或者人在开心之时,能想到表达喜悦,记录满意的想法不多,反倒是忧郁愁绪时,常常化悲愤为力量,这下名句名篇。
为数不多的情感诗,有这么一首,《诗》中有云: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此诗以梅子熟落为引,寄女子对心仪男子的渴求之情,梅子熟落,地上落梅有七成,树上剩梅有三成,地上七成筐拾之,树上三成当采之,心仪的男子,赶紧主动开口,抓住时机,莫要待他时,两情相悦,女子成了更着急的那一方,女子本含蓄,又怕错失良人,诗中之男子,怕是只要稍稍迈一步,好的结果就来了。
周义沉醉于这一日的发生,熄了灯,牙齿依旧合不拢,眼睛也不愿眯上,走过每一处地方,一起看到每一处场景,他都回味着,摘过花的手,贴过韩舒妍的肩膀,存留的味道久久不散。他真地挺怕天一亮,这美好的一切,再次回想时会淡上几分,而奔波忙碌又将忘掉几分,残余的甘甜,又会随着时间消逝,再想来时,又多丢掉几分。
“滴滴滴。”
“滴滴滴。”
家里入户门锁发出触控声,一连几次,但门锁均不得开启。
“咦,怎么回事?”
门外,一个女子弯着腰,触按着门上密码锁上面的数字盘,她又试了一次,依旧无果。
门内,这套房子的主人已经站在了门边,在听到密码锁的触控声时,未睡去的他已经走出了卧室,蹑手蹑脚来到了门边上,灯也没开。
门外的女子试了好多次,汗珠已经从额头渗出,着急的她,四个手指在门上扣响了一声,欲再次扣响时,她停住了,不多时手也放了下来。
门内,他靠在门后的墙处,嘴巴紧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又怎会不知道门外之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