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子让 (第2/2页)
坤仪宫烧了地龙,帘子一撩开,寒风灌入,沈清姿忍不住嗓子里的咳嗽,捂住帕子咳了两声。
“一身寒气,还不滚出去!”宋兮越骂了门口的兄弟俩一句,放下手中的奏折和朱砂笔,起身来到榻边,以高大的身形遮住了榻上的人,挡住了外面灌进来的冷风。
兄弟俩连声告罪,急忙退了出去,待身上的寒气消散了,才又掀开帘子入内。
宋兮越倒了养身的热汤,一勺一勺喂给沈清姿,温声问:“嗓子好些了吗?”
“我哪里就这般脆弱了?别忘了,我可是从小习武,不过偶感风寒罢了,哪里值得你大动干戈。”沈清姿喝了热汤,润了嗓子,舒服许多,轻轻拨了一下挡住视线的宋兮越,望向朝她行礼问安的兄弟俩,“为何晚归?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不差人回来说一声呢?我白担心你们了。”
宋兮越瞪了眼子诺。
至于子让,他一向是无视的。
子让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子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沈清姿心知他们真遇到事了,招招手唤道:“过来我这里,说说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自清璇去世后,她每年冬日便以清璇的名义设粥棚施粥,今年因她感染了风寒,皇帝不准她出宫,她便将事情托付给了子诺兄弟俩个。
兄弟俩头一回出宫为她办事,很是重视,请教了不少人,才敢去粥棚处。
这是他们第三日出宫,前两日是按时回宫的,今日却晚了整整一个时辰,若非她打了招呼,让守宫门的侍卫留门,恐怕兄弟俩今夜要在宫外过夜了,明日回宫说不准还会挨板子。
子让噗通跪下,头垂低,似没有颜面见沈清姿和宋兮越。
子诺也连忙跪下,握了握子让的手,咬了咬牙,道:“母后,可否请梅母妃过来一叙?本不该在母后病中打扰,但这件事非同小可,事关子让的身世。”
宋兮越眉头一蹙,第一次正眼看子让,不知为何,眼皮子跳了跳。
子让的身世?沈清姿感到奇怪,见子诺郑重其事,便叫人去请梅姬。
梅姬久等不到子让回宫,焦急不已,就等在坤仪宫的一处偏殿,一听沈清姿要见她,深感稀奇,思及能见到许久不曾见过的宋兮越,她又振奋起来。
梅姬一进门,先欢喜地冲宋兮越露出个灿烂天真的笑脸,得到他冷蔑的一瞥,便怏怏不乐地垂下眼,发现子让和子诺跪在地上,她心里一慌,朝帝后行了个礼,便忙忙地问:“陛下,皇后娘娘,子让犯了什么错?如果他犯了错,必定是妾没有教好,要罚就罚妾,子让还是个孩子,身子骨受不住板子!”
子让回头,发红的眼眶中,泪水摇摇欲坠。
梅姬很想把他搂进怀里安慰,但她挨的板子太多了,没敢,只着急地望着他。
沈清姿抚了抚鬓角的散发,不慌不忙道:“本宫也正奇怪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让本宫把你给叫来。子诺,你来说。”
子诺道:“今日,儿臣和子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女,那少女大约十三四岁,非京城口音,她本排队等着施粥,突然跑出来拽住子让,哭哭啼啼说子让是她失散多年的弟弟!”
梅姬吃惊:“你们遇到拐子了?”
子诺摇头:“我们也以为遇到拐子了,但那少女能一口说出子让身上隐蔽的胎记——子让的腋下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心形胎记,子让的脚心有一块小小的烫伤疤,那少女说是她爹爹冬日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弟弟的脚上,打湿了棉鞋,她娘亲抱着他用火盆烤干双足,一个火星子迸出来,烫伤了弟弟的脚,留下了烫伤疤。”
梅姬面露惊慌:“怎么可能?子让是我的孩子,伺候他的宫人出了宫乱说,叫那少女听了去也是有的。”
“我们自不会全信了那少女的话,”子诺观察梅姬的表情,心朝下沉,“那少女为了证明她真的是子让的姐姐,就洗了脸,她的容貌竟与子让有七八分相似!她拽着子让不肯放他走,说八年前,她弟弟出生半岁多时,得了重病,爹娘带他四处求医,有一日停留在一家客栈,他们早晨醒来,她弟弟不翼而飞,而他们住的客房窗户大开。
她爹娘在那一带找他找疯了,她娘哭瞎了眼睛,坐船落水淹死了,她爹回了家便缠绵病榻,到了她八岁时,她爹病逝,临终前让她一定要找到弟弟。又过了一年,她唯一的祖母也病逝了,她成了孤儿,本来她家是个小富商,家境宽裕,但家里银钱都拿去找弟弟和给爹治病了,她没有银钱吃饭,便成了乞儿,遇到灾年,跟别人一路乞讨到了京城。她在京城乞讨了两年了,直到今日遇到子让。”
子让泪眼迫切地望着梅姬:“母妃,我是您亲生的,对不对?我跟那个少女口中的孩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对不对?”
梅姬下意识想摇头,但对上子让孺慕的眼睛,她实在没有勇气撒谎:“我,我,子让,我……”
蓦地,一阵旋风刮过,一只大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转头,便对上宋兮越冷戾沉沉的眸子,顿时越发心慌气短,用力掰他的手,求饶道:“陛下,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