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七夕特辑if线后篇 (第2/2页)
她带少年来这的本意,只是不想要一个三心二意的床伴而已。
既然他不听劝,那就算了。
大不了,回头做个外形相同的人偶,以她的技术,不费吹灰之力。
想到这里,桑多涅转身离开。
“我留在这里调查,”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黑前会回来。”
桑多涅脚步微顿,头也不回。
一路径直走出废墟,她的步伐重得近乎跺脚,多少带了情绪。
打又打不过,赶也赶不走。
这样的人,干嘛不干脆去当散兵好了?
这样就算被他抓去上床,她也能安慰自己他官大。
桑多涅猛地在一块开裂的石板上站住,回头喊:“伽拉泰亚!”
寒风卷着零星细雪,掠过身后一片回音空响。
桑多涅诧异地睁大眼睛:“……伽拉泰亚?”
——
否定一个人,比肯定她轻松百倍千倍。
更何况,他站在“桑多涅”从小居住的地方。
散兵环视室内,俯身抓住地上高大置物架的一角。
木架掀起,抖落大量的书籍,既没有被血污沾染,由于低温,保存也相对完好。
散兵随手翻阅,片片发黄的书页间到处是洇开的墨迹:“果然……笔迹完全不一样。”
他轻声哼笑,随手撕下一页。
除了书籍,书架里还有一些图册。
内容大多是设计稿和裁下的书籍配图,底下偶尔出现一两行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的第十天。没那么害怕了……似乎能听懂我说话,不可思议。”
“像长不大的猫崽,有点可爱。”
“右手被冻伤……躯壳的制造搁置。母亲很担心,我觉得不要紧……邀我去浇花。”
“……终于完成了。下午和母亲一起浇花去。”
“……被杀了。”
再往后翻,就只剩发黄的空白纸张。
一张相片从纸间飘落,落进满地尘土里,依稀能看出写在相片背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好想死。”
散兵垂手去捡相片。
不易察觉的微风穿过废墟墙瓦的间隙,老旧的房梁摇晃出嘎吱声。
散兵的动作停顿,嘲弄一笑,悬在半空的食指轻弹,不知何时横亘在手腕下的纤细金线发出一声坚韧的断响,被生生崩断。
“这就沉不住气了?”散兵捡起相片,站直身体。
无数清脆的断裂声不绝于耳,金线像是带着黏性的蛛丝,网在散兵的身体一侧,缓缓垂落。
话音未落,狂风从走廊方向扑来。
散兵精准地侧身闪开,对方扑了个空,在撞穿墙壁之前堪堪刹住,数道寒冰凛冽的刀光紧接着回旋飞来。
散兵纵身跃起,右手狠狠一握,浮现的雷元素随之凝聚成虚影,将凌空飞旋的爪刃拧成一团,又砸入地面。
金属制的身体发出一声悲鸣,试图挣扎,被一脚更深地踩进石制的地板里。
散兵冷笑:“不自量力。”
他抬起另一只手,看向手中的相片。
大概是刚才被锋利的金线割到,相片几乎从中间一断为二。
散兵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
另一边。
桑多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头疼。
比决赛的那一次更疼、依旧感觉不到病灶,源源不绝。
“伽拉泰亚!”桑多涅跌坐在残垣断壁间,用尽力气向废墟大喊,“回来!伽拉泰亚!”
桑……多涅……
“伽拉泰亚!”
桑多涅……桑多涅……桑多涅,桑多涅、桑多涅、桑……
“呜!”桑多涅痛得用力抱住脑袋。
太嘈杂了!
简直像是魔音灌耳,还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头痛,她几乎要疯掉。
痛得快要忍不住在地上打起滚的时候,紧贴着地面的身体感受到了震动,耳里传来刺耳的拖曳声。
桑多涅胸口急促起伏,红着眼眶看过去。
伽拉泰亚被少年扯着头发,从废墟里拖出来。
没走几步,震耳发聩的“轰”一声,背后阁楼的残骸整个坍塌,激起风暴一般的碎雪和灰尘。
少年挡在桑多涅面前,抓过她的下颌,强势地吻上去。
陌生的元素力从他身上传导到她的体内。
奇怪的是,桑多涅好受多了。
“认识这两个人吗?”桑多涅听见少年问。
被痛楚和接吻搅得七荤八素的桑多涅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被揉皱的,险些分成两半的照片。
一半上是一名长发的少女,身着洋装,笑容恬静,另一半上,则是一个身着女仆服饰的中年女人。
桑多涅哑着声腔回答:“是……”
“是谁?”
“是……”
不是她。而是她心爱的人偶。曾经活着的样子。
原来,那孩子,曾经活着啊。
桑多涅想。
头痛卷土重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一脸,桑多涅移开目光,看向照片的另一半,战栗着嗓音呢喃:“我想起来了……被杀的人,茧杀死的女仆长,是我的母亲。”
经由矫饰的故事仿佛悲伤童话抱团取暖。
揭开谎言的面具,底下却龌龊不堪。
至冬的机械业,多年前曾立下禁忌——无论多么渴求发展,希冀万能的能源,都决不能触碰深渊。
是因为贝萨流士家碰了。
其后果,诞生了“怪物”。
本应立即处死,却发现这怪物天生拥有一枚神之眼。
何其荣耀啊。
分明是戴罪的家族,失却人形的怪异,却得到了神的认可。
桑多涅被命令,为这怪物制造一副人的躯壳。
父亲的命令不容违抗。
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就算明知道是错的。
直到……直到亲爱的母亲,当着自己的面,血溅当场。
不自知的凶手,无辜的怪物,小小的妹妹——在母亲倒下之后,用桑多涅绞尽脑汁为它制作的机械足,顶着一身热血,欢欣地跑来桑多涅的腿边,亲昵地邀功。
一切只因为母亲对桑多涅说了句,要她离开它。
“你可以提一个要求。”父亲对恐惧到连哭也哭不出的桑多涅表示,“但是在完成你的研究之后。”
“我要自由。”桑多涅说。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而当真正能够解脱的那个晚上。
桑多涅刚要迈出贝萨流士家的大门,却望着门外的风景忽然开始想。
她要的自由是什么?
是与贝萨流士这个姓氏毫无瓜葛地走在街上?
还是去吃想吃的东西,从事喜欢的职业?
她一定是有过相关的愿望的,就像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然而多年麻木的埋头钻研,让所有的愿望最终都化作了同一个——逃。
从母亲的惨死,从可怕的妹妹,从贝萨流士沉甸甸的权势,逃。
在唯一的愿望已经实现的当下。
浮现在桑多涅眼前的,是偷偷藏起的与母亲的合照背面,在某个失眠的夜晚用笔尖划下的疯狂。
她想……
所以。
当看见门卫掏出枪来,对自己扣下扳机的时候。
桑多涅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天赋异禀的机械师,近距离接触过茧的人,一旦放出去,只会对贝萨流士家的名声和地位造成负面影响。
她理解父亲。
就这样吧。
就这样就好。
……茧又怎么想呢?
桑多涅不得而知。
答案反而落在如今早已不是桑多涅的“桑多涅”耳中。
桑多涅,桑多涅,桑多涅……
那一声一声无比依恋,坚定地认为自己也被对方所爱的呼喊。
“桑多涅”望向伽拉泰亚。
伽拉泰亚完整而激烈的情感,也回荡在她的中枢。
明白了。
偶尔会厌恶伽拉泰亚的原因。
明知道它是妹妹的“遗物”,仍旧厌烦的原因。
以及执着地想让灰发少女“活过来”的原因。
原来,真正被操纵的牵丝人偶,并不是伽拉泰亚。
“伽拉泰亚。”
她不是真正的桑多涅,那也许,确实就是少年口中的“南柯”吧。
南柯按着痛到快要失去知觉的脑袋,对残破的人偶挤出声音:“人死了,就回不来了。”
脑海里的喧嚣静止片刻。
桑多涅,我亲爱的桑多涅……
“那具人偶,就算被改造得看不出一点痕迹,也是尸体。”
桑多涅,姐姐,不要这样说。
“只有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也只是因为,你把你的一部分放进了我的身体而已。”
……你知道了,亲爱的姐姐。
“过家家到此为止吧,茧,”南柯说,“我讨厌被当做其他人。”
啊啊,就不该……让他接……
伽拉泰亚被彻底毁坏的那一刻,南柯的脑袋痛得像是要从内部裂开。
她一度陷入昏迷,终于成功摆脱黑暗,撑开眼皮时,映入视野的是高举权杖的冰之七天神像。
少年守在她的身边:“还痛吗?”
有一点,但南柯摇头,撑着身旁冰冷的岩石慢慢坐了起来。
他们所在是一处人迹罕至的高崖,脚下冰仞万丈。
“我们的事,想起来了吗?”少年又问。
她再次缓慢摇头。
少年眉心紧锁,脸色黑得像是想穿越回去把伽拉泰亚再暴打一次。
南柯没说感觉脑袋里还残留着什么。
茧与深渊有关。
南柯数次维修过桑多涅的遗骸,那具被改造成机械的身体先是被深渊力量占据,接着又被不知谁的血沾染,体内不停滋生的不知名红色花卉,是无法修好的最大原因。
也许她身体里也长出了类似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南柯忽视脑中的胀痛,坐在悬崖上看了好一会儿风景,才问少年。
“……国崩。”半晌,他说。
“假如我承认我是南柯,”她思忖着,“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这一次,他沉默得更久:“去须弥,找多托雷报仇。”
好巧。
南柯向着他温暖的体温靠了靠,扬唇:“那,我们一起去须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