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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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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事情的起因,是谷里丢了吃食和伤药。

浮花谷上下加起来不足十人,因贮备不多,东西短缺了很容易就能被发现。厨娘和药师生怕谷主怪罪,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了主事的绿萝。

三日后,绿萝跪候秘密闭关的谷主出关,毕恭毕敬汇报了此事。

照理说,实在不必为这点芝麻绿豆的事惊扰一谷之主,只因此事多半与公子凌霄有关——以前也有过几次,公子救下受伤的飞禽走兽偷偷圈养,不翼而飞的吃食和伤药,就是用在了它们身上——绿萝不敢自作主张。

果然,谷主桑容一听便明白了绿萝的猜测,略带惊喜地问:“凌霄是何时回谷的?”

“七日前。公子也并未发觉谷主闭关一事。”房内,桑容梳洗一番后重新戴好木雕面具,绿萝目不斜视地守在屏风外道。

“说谷里太闷,下山转转,一去就是三个月不回……他这次救下的,又是什么宝贝鸟兽?”桑容的话里带着淡淡笑意,留下一桌子准备妥当的饭菜,领着绿萝向凌霄的别院走去。

宁静而湿润的清晨,叫人身心舒畅,桑容进到主屋后并未见到凌霄,倒是闻见一股自他卧房飘出的食物香气。

房内,高床上幔帐半绾,凌霄侧身坐于一侧,手上端着碗清粥。香气正是自此而来。

舀一勺,笨拙地吹了吹,再递到散落的幔帐后,男子俊朗的脸上略显羞赧,仿佛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你手脚不便,我来喂吧。还有,桑容不喜欢谷里有外人,所以要委屈你在房中待一阵子了。”

“平安省得。凌公子,你说的桑容是?”嗓音说不出的甜腻动听。

凌霄这次费心藏匿起来的,竟是个妙龄女子。

“岂有此理!”绿萝沉不住气,不等她吩咐就踢开了门。

顿时,那些轻柔的低语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少女陡然拔高的惊叫声。

她早已习惯旁人这样的反应。她长袍木面的装束的确古怪骇人。

绿萝愤愤质问:“公子!浮花谷一向不收留外人,公子自小跟在谷主身边,这点规矩不会不知道!”

此时凌霄顾不上其他,只急急对她道:“桑容,桑容你听我说,平安她误闯浮花谷时伤了手脚,我这才,才……你能不能,能不能别……”

委婉的告饶,好像她就是个多么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样。

“误闯受伤,是这样吗?”她侧首问少女,后者战战兢兢地“嗯”了一声,往凌霄身后缩去。

她扬手招凌霄靠近,踮起脚轻轻捧住他的脸。

不说那女子的事,未几却换了责怪的口吻:“怎么下山一趟,瘦了这么多?”

凌霄自幼跟着她,十多年来早已习惯这样的亲密无间:“瘦了吗?我有坚持练武的。”

“你那点功夫呀……”她突然笑出声,瞬间缓解了当下的紧张,又道,“行了,留下养伤不是什么大事,你便代我一尽地主之谊吧。绿萝,给平安姑娘收拾出一间屋子出来。”

“谷主!”

“桑容——”

然后不管屋内众人是何反应,转身大步离去,只庆幸她表现得还算自然,应该没有叫凌霄看出异常。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她完全可以平静地接受。

不管对情事如何迟钝,凌霄到底不小了。

她初遇卓炎时,卓炎不也正是这个年纪吗?

二、

月色皎皎,风过竹帘动。

当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钟情于回忆,方才承认万事都抵不过时间。

曾经她也在花一样的年纪,遇上了一个让她甘愿付出一切的男子。韶华易逝,往事成灰,如今的她已经不再年轻,闭关修炼也无法复原,就连视物都有了困难。

如若不然,白日她也不需要亲手摸过凌霄,才知道他清减了;就连她最爱的这幅画,明明摆在眼前,借着光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轮廓。

属于卓炎的轮廓。

卓炎冷酷寡言,眸光寒冰般锐利,舞刀弄枪无一不精;凌霄平易近人,浅笑温柔,平素就爱读读话本,画画丹青,提到练功就会露出一张苦脸……

她早该明白的,凌霄不是卓炎,也根本不像卓炎,就连为人处事上,他也比卓炎更为周全谨慎。

好比现在,他在门外徘徊已久,或许只为想出一个在深夜求见她的理由。

“霄霄,进来吧——”

她唤他进来,也想与他好好儿谈一谈,却在门扇闭合后,听见清晰沉重的跪地声。

男儿膝下有黄金。什么事让他如此紧张?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

凌霄执意不起,垂着头,仿若做了错事的孩童:“桑容,我今日与你说了谎。安平她……我在山下时,就已经与她认识了。”

擅丹青的男子,遇到了仿佛是从他画里走出来的少女,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三个月朝夕共度,离别几多不舍。听说男子要回谷,少女竟追在他身后跟了过来。

“我知道外面关于浮花谷的传言,也知道近年来武林各派总是上门找麻烦,如果不是桑容的那些阵术,浮花谷早就守不住了……但我可以以性命担保!平安绝对不是他们的人!”

他像是生怕她临时改意,对平安出手,才会乘夜急着前来坦白。可见这少女在他心中分量。

她努力保持问话时的平静:“霄霄,你可是,喜欢平安?”

凌霄思忖片刻,到底答:“……从见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我一直想找的那个人。桑容,这种感觉,你曾有过吗?”

自然有过的。

繁花谢尽,白云苍狗,茫茫众生中也能一眼就找到那个人,缺失的生命自此圆满。

她轻轻拉他起来,笑着安抚:“别那么紧张,我既然答应过你,必然不会再动她。如今你能找到倾慕的女子,我也是为你高兴的。”

凌霄的吃惊在她的意料当中。毕竟曾做过他少时玩伴的那些女孩,总因为种种被逐出谷去。

故而她解释,说以前觉得他年纪小,生怕情爱误事,才会将他看得紧。

“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我哪还看得住?”她笑了,突然换了个话题,“霄霄,你曾问过我关于你的身世,我现在就回答你。”

她将桌上那幅画递给凌霄:“画上的男子叫卓炎,是你父亲。你一见便知真假。这画,你就拿去吧。”

虽然气质打扮不尽相同,但那眉那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所以当年你捣了黑市牙行的老窝,只为找到我?你与卓……我是说我父亲,是旧识吗?”

她笑着说应该算是吧。之后就是长长的沉默。

凌霄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离去前,他止步在门前。

“桑容——”他顿了顿,出口有些艰难,到底还是问了,“你,是不是寄情于我父亲?”

她毫不敷衍:“是的。我爱他。”

炽热又直接的爱语烧红了凌霄的脸,他离去时身形匆匆,仿佛有些惊慌,却不知她隐藏在面具下的挣扎和悲痛。

三、

平安在浮花谷住下。

听绿萝回报,说公子带着初愈的平安走遍了浮花谷,东边山巅,西边河涧,蔓藤架,花荫丛,都是她亲自带着少年凌霄领略过的美丽风景。

虽然大多数时间给了平安,凌霄还是常常来找她,话题总离不开卓炎。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又为什么最终没能在一起?

“我们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她笑答。

像是怕勾起她更多伤心的回忆,自那以后,凌霄再未提过卓炎半个字。

比起从未在生命里出现过的父亲,眼前这个历尽千辛找到他,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女子,显然更为珍贵重要。

久而久之,即使是初来乍到的平安,也对桑容的来历和二人间的亲密也产生了疑惑。

那日,桑容在院外听见平安呢喃:“凌公子,为何谷主总以那样……的面貌示人?听声音倒听不出来,谷主有多大了呢?”

本以为凌霄对着平安一定是知无不言,却听他道:“平安,有些话,就是连我都不能问的。”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凌公子与谷主不同姓,我猜想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这么亲近,谷主她会不会,是不是对你……”

“这是什么话!”

一阵沉默后,啜泣的声音渐渐传来。

“唉,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桑容她是,是我的……”

“我是霄霄的师傅。这么说,平安姑娘可明白了?”她缓步走出,替凌霄解了围。

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想象到,凌霄定是极吃惊的。

只因过去十几年,她从来不许他叫她师傅,若是误叫了,还会受罚,为此,凌霄少时还委屈地哭过几次鼻子。

“桑容——”

“叫师傅。”她故意冷着声音,信步过去拉起平安的手,话锋一转道,“我有几句体己话想与姑娘说,可方便?”

然后在凌霄沉默的打量下,领着平安进了屋。

正如凌霄所说,平安不是江湖人——摸过她的手,探过她的脉,桑容自然也知道了。但即使没有半点武功,也不能证明她没有异心。

毕竟,浮花谷盛名在外。

浮花谷又名不老谷,传说谷主桑容身怀秘方,已修得长生不老。

“这话我只问你一次。你考虑清楚再答。你追来谷里,只是为了霄霄吗?”

毕竟是一谷之主,狰狞可怖的面具下,透着无尽威严。

平安手中茶盏抖得叮当作响:“平安的确是为了凌公子,但,但——”

“但?”

平安竟像是受不了压力般一口气倒出:“听闻浮花谷主有长生不老之秘术,家中老父久病,只希望能求得半点灵丹妙药!谷主明鉴!”

不是江湖人,却也是为了江湖中那点子虚乌有的事。

她笑叹:“长生不老是谣传,不过延年益寿的丹药,我这里倒也有些。平安,丹药我可以给你,另外,你愿不愿意嫁给霄霄?”

平安惊喜难耐:“愿意!平安愿意!”

“那可好。霄霄自幼双亲俱无,我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婚事,也应该由我亲自主持。”

当日夜里,凌霄又来了。

听说平安事后欢喜了一整日,拉着凌霄喝了点酒,此刻随着他的出现,房中亦弥漫出一阵幽幽的酒香。

“婚事我会尽快找人安排的。霄霄就放心吧。”

“桑……不是……师……也不对……”

她不许凌霄再直呼她的名字,凌霄似乎又不习惯叫她师傅,才会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他似乎是有点急了,话语就那么脱口而出:“我还不想这么早就成亲——”

凌霄今年二十有二,跟了她足足十二年,怎么还算早。

她皱眉:“这是什么话?你等得了,姑娘家青春可耽误不起,何况平安的父亲身有顽疾,你们若能早点定下来,老人家也有个念想。”

她教训了凌霄一通,随后又放软了声音,说等成婚之后,他和平安下山隐姓埋名也好,游走四方也好,总之差不多是时候离开浮花谷了。

“浮花谷不宜久留。我有绿萝陪着,哪里都是去处。”

凌霄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之大,甚至让她感到疼:“……只有绿萝?为何不与我一道?”

她嗤笑着弹了他紧蹙的眉头:“傻瓜。成家后你就算有了自己的家,娇妻相伴,将来还会有儿有女……我又怎么能陪你一辈子?”

四、

结亲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了。

因为目不能视,她只能安排绿萝去张罗凌霄和平安的婚事。虽然知道绿萝不喜欢平安,但她也没想过二人真的会起冲突。

下人来报,说绿萝因为平安误闯书房而掴了她一耳光,事后又和凌霄闹了起来。

绿萝被叫来问话时,眼泪一个劲儿地流,这小妮子自幼硬气得很,从来不在人前流泪,如今哭得这么伤心,倒叫桑容责问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算了,算了。一个两个都是从小跟着我的,你非和霄霄闹什么呢?不就是平安去书房看了几本书吗?”

“谷主!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拉着公子读书房的话本给她听,读的就是,就是那一本……是那一本……呜呜……”

那一本是哪一本,绿萝这么一说,桑容就明白了。

多年前,她也曾与少年凌霄并排坐在榕树下,亲口念着自遥远国度流传的传说——一对因身份不能结合的男女,死前约定来世一定找到对方,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也难怪平安听了这个故事会这么开心了。

不正好印证了凌霄曾说的,第一眼就知道平安是他一直要找的那个人吗?

绿萝哭个不停,嘴里恨恨说着凌霄的坏话,听得桑容哭笑不得,却是这时,药师匆匆赶来,说公子闯到丹房里大闹了一番,差点弄坏了眼睛。

赶到凌霄院子的时候,他已经服了镇定的药物,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她小心翼翼去触凌霄的脸,发现他眼上果然裹有药布。手还来不及收回,就被装睡的人一把抓住。

“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为什么偏要摸了才知道?难道真像绿萝所说,你已经看不到了吗?”凌霄努力撑起身子,情绪激动抓着她的衣袖,“我还去问过厨娘,她说你从很早开始就吃不出味道,如今连眼睛也看不见了……是不是,是不是为了修炼阵法,保护浮花谷,才害得你这样?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摇头低叹:“不是为了守谷,也不是因为阵法。霄霄,你还年轻,我已经老了。”

“让我来照顾你啊!我们一起下山,还和现在这样生活在一起,带上绿萝也是可以的……我还要找到办法治好你的眼睛,就算是把我的眼睛给你也……”

凌霄未完的话,被一记重重的耳光打断。

她的手掌火辣辣的疼,指尖的寒意却已遍布全身。

“……再多说一次,别怪我不客气!莫说以眼换眼不可行,就算可行,我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将你救回来,不是让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

说得急了,竟就咳嗽了起来。

他沉默着,试着去拉她的手,然后把脸轻轻埋进去。

从小,只有在他最难过无助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做。

“我只是气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替你分担……我是不是比不过父亲,是不是一点都不像他,是不是,很没用……”

她从他颤抖的双肩,感受到他的挫败。

可卓炎是卓炎,他是他,他又非与卓炎比个什么呢?

真是傻瓜。

五、

半个月过去了,凌霄的婚事眼见筹备得差不多了,正巧平安也痊愈了。

桑容说婚事宜早不宜晚,凌霄却似乎还因为之前的事沉浸在自责中,再三催促下,才勉强说想等到桑容生辰后再成婚。

她想了想,不好再逼迫他,只说平安父亲的病耽误不得,当务之急,他应该先随平安回一趟家,为送药,也为见见未来丈人。

见他还有迟疑,她安慰说:“上下山不过一日工夫,你们后日就能赶回来,耽误不了给我庆生的。”

凌霄这才同意。

临行前一日深夜,她悄悄去到平安房里。

夜深了,少女本应该早已睡下,桑容却不出意料地在平安屋子里闻到了油灯燃烧的气味和墨香。

“今夜是最后一次飞鸽传书吗?”

她平静的问话吓到了平安,东西翻了一地,乒乒乓乓地响。

“别紧张。写好了吗?写好就绑上去?”桑容从怀里掏出她捉到的信鸽,递给平安,对方却迟迟不敢接。

“平安,我不是在试探你。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真的可以随意进出书房,查到我的来历?”

“谷主——谷主——”平安惊恐不已,跪地道,“平安自小就跟了那个人,说话做事都由不得自己,但平安真的无意欺瞒凌公子,谷主若不原谅,就算让平安死……”

“霄霄喜欢你。我不让你死。”她绑好字条儿,亲手放飞那只信鸽,在越来越远的振翅声中浅笑道,“信我替你放出去了,你完成了任务后就好好儿跟霄霄在一起,做得到吗?”

耳边传来极力掩饰的低泣。

女子果然是水做的,绿萝也好,平安也好,情到伤处便会用眼泪宣泄感情。

“怎么一个两个都爱跟我哭。你哭什么,有什么可委屈的?”

“之后,之后谷主会怎么样……要怎么办……”

“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问题。你只要记得带霄霄下山,困着他别让他回来。至于想要我的那帮人,真以为他们有本事能带得走我?”

从平安处离开,本该是回去的,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凌霄的院子。

这个夜里,许多记忆涌回她脑中。

不是卓炎,相反,全部都是关于凌霄的,尤其当年第一次见到凌霄的情景——

她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终于踩到黑市牙行的老巢。

四岁到十四岁的孩子,有男有女,全被关在铁笼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暗无天日,气味难忍,连畜生都不如。

他们按样貌被分了三六九等,低劣的甚至数十人关在一个笼子里,挤得四肢畸形的大有人在,卖艺戏团将是这些孩子们唯一的去处,直至死亡。

一想到自己千方百计要找的人,或许就在这些孩子中间,她就像是疯了一般气血攻心,见人杀人,遇佛杀佛,鸦青长袍被鲜血浸得沉甸潮湿,狰狞面具让她化身浴血修罗。

庆幸的是,她最后在一个相对宽松的大笼子里找到了凌霄,这归功于他承继了卓炎俊美的好相貌。

她挥剑斩断锁链,立在笼前呆呆看着那张尚还稚嫩的容颜,脑子里一片空白,竟忘了去拉他一把,或者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你……是人是鬼?”最后,少年鼓起勇气靠近她,抓住她的衣袖,“不管是人是鬼,你带我走好吗?你功夫那么厉害,也教教我,我拜你做师傅。”

“……我带你走。但是不要叫我师傅。我的名字是桑容。”

“啊?你是女子?”少年吓了一大跳。

那个时候,她还看得见,只记得他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洒满了揉碎了的星子。

她蹲下身,爱怜地摸着他的脸颊,眼中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心里却又酸又甜。

一如这个夜里,怀着同样矛盾的心情,她在他睡熟后偷遛进来,最后一次这么亲近地触摸着他。

斜斜向上的剑眉,挺直的鼻梁,长而密的睫毛挠人手心……每一处啊,都刻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不是卓炎,却又是卓炎。

只是他无论是谁,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无法和他永远厮守。

这样的结局,她从最开始做选择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无怨,无悔。

仿佛受到月色的蛊惑一般,她摘下了面具,如同宣誓般,在他温热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再也不能相见,再也不能相恋。

别了,我最初和最后的爱人。

六、

天还未亮,已有人乘夜将浮花谷团团包围,插翅难飞。

他们最后在山巅的石亭里找到了桑容。

“谷主,你若愿随本王回去,替父皇炼那长生不老丹,定保你一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整齐划一的脚步,严阵以待的气氛,还有来人不怒自威的问话,都彰显了平安背后主子的身份。

“本来以为只是江湖事,谁知道连皇室都来插一脚。王爷是不甘心屈居太子之下,想用桑容的长生术来讨今上欢心?”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平安,世间从来就没有长生不老一说,她难道没有报给王爷?”

“荒谬!桑容,本王尊称你一声谷主,是希望能不见血地带你回去。我皇家辛秘早有记载,甚至在历代前朝的古籍中都有提及,浮花不老谷有者桑容,青袍木面,神力通天,凡人不可接近!多少年我们派人进谷,无一生还,要不是凌霄下山作画,我又怎么能找一个像他画中人的女子接近他。今天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无论哪朝哪代,人们对长生的执著总是近乎癫狂的,身在帝王家,更是如此。却无人知晓,伴随永世的,是透骨的寂寞。

她在这人世活了五百年,实在太久太久,久得她觉得早些解脱才是奢望。

立在山巅,她沉声道:“王爷,桑容不是长生不老,有命活过这五百年,从最开始,就是一个不可改变的诅咒而已。若王爷不信,要强行带走桑容,只能各凭本事了——”

她长袖鼓荡一挥,围堵的士兵如海水退潮般层层翻倒。

许久后,对方咬牙切齿怒吼:“都是饭桶!给本王攻上去!活捉!”

一声令下,蜂拥而上。

凭她身上最后这些神力,大部分人都无法靠近,乱局中一支冷箭擦着她的脸划过,绳索擦断,面具应声落地。

一头乌亮的青丝亦从兜帽中滑落,迎风飘舞,她微微抬头环顾四周,霎时间,天地宁静。

没人见过浮花谷主真面目。

相传她长生不老,却只剩一副罗刹鬼婆的面容,故而遮遮掩掩、藏头露尾。

可是眼前的女子,是在场所有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美丽。

美,极美。

淡眉红唇,春水目,桃花面,仿佛天地所有的美好都集于她一身,而最吸引人的,还数她宁静尊贵的气质,比皇族不可侵犯的威严更为包容宽厚,就好比是……神祇后裔。

而更叫王爷吃惊的是,桑容的样貌竟然和平安有几分相似,平安却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如死水般长久的沉寂,转眼被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打破。

“桑容——”

她寻着人声的方向望去,明明眼前漆黑一片,却仿佛亲眼看到他穿越茫茫人海时的焦虑和慌张,不顾一切,只身只为了她而来。

“为什么……还要回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

曙光擦亮,有泪从她灰蒙蒙的眼中淌下,只是瞬间,婀娜翩跹的倾城女子僵在了原地,从双足开始,一寸寸地凝结,一寸寸地暗淡,竟变成了一尊不会笑不会动的石像。

五百年寿命,终于用尽。

在有生之年能与他重遇,能亲眼看到他找到心爱的女子,她已经心满意足。

尽管如此,却又存了一些私心。

卓炎的那幅画像陪了她五百年,如果不是靠着她的灵力,早就灰飞烟灭,她死去之后,那幅画亦会消失。

她不愿他知道实情,才会编造说卓炎是他的父亲,却又卑劣地希望他能发现,她那永世都不能说出口的爱意,从头到尾,都是对他一人而已。

凌霄是卓炎,卓炎也是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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