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贵贱之别 (第2/2页)

生活处处是凶险，毒虫、猛兽、妖精还有人心，样样吃人不吐骨头，沉重的生存压力养成万方沉默寡语的性格，练就一身耐揍扛饿的本领。同样程度的伤口，他的疼痛感似乎比别人轻，恢复也更快。用爷爷的话来说，就是人贱命硬。

“人真天生有贵贱么？”万方忍不住心道，他发现自己既不怕热，也不怕冷。在正当午艳阳高照，别人无精打采、困乏无力时候，仍然能够保持正常的专注力和敏锐度；在朔风凛然、大雪纷飞的寒冬里，一身麻衣也足以应付。

万方并不想去上学，他能从先生遗漏的眼神中，看出先生的不屑和忽视。昨天因为走神了片刻，被先生以不尊师长狠狠抽了几鞭，皮开肉绽的剧痛让他瞬间麻木，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得不去，他不想让爷爷失望。

万方活动了下筋骨，背部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新肉生长又麻又痒，如同万千蚂蚁在爬，但是已经不妨碍正常活动。

他有些感激自己的身体，最起码下午守田时，在饱餐一顿之后，可以迅速恢复战斗力。

“你，到后面去，墙角站着，若敢动一下，有你好看！整天松松垮垮，最后一个到校！”万方才到学校，先生已经到了，睁眼怒骂道。

有些无奈，眼瞅着有一大半学生没到，还是不得不站在教室后面去，站在教室后面好歹可以听到先生说什么。如果顶撞先生，被罚站在教室外面，那真的是一天光阴白费了。

万方不是唯一墙角站着的，比他还早罚站的是住山那边的蓝晶。她是班里唯一的女孩子，同时也是所有人里面成绩最好，每天第一个到校的学生。

眼瞅比自己还要坚毅沉着的女孩，万方心中无比感叹，大概知道了被针对的理由。蓝晶她妈是寡妇，他和爷爷相依为命，他们这样的家庭没有余力对先生孝敬。

“好，今天学习‘贵’‘民’‘贱’三个字，这三个字很重要，你们还年轻，要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上民为贵，是为贵族，贵族是大老爷，是天，是执宰，是枢纽；中民是平民，他们是经络，是脉细，是润泽；下民为贱民，一日为贱民，终身为贱民，是最下等卑劣的人，只能做最下贱的工作。”先生在沙盘上写下“贵”“贱”“民”三个字，侃侃谈道。

“先生，请问，我们之中，谁是贵民，谁是贱民？”王铁问道，他是村里铁匠之子。

“好问题！”先生摇晃脑袋道，“教室之内，我自然为贵，尔等家里三教九流之辈，勉强算是平民，而孤儿寡妇之家，必是贱民无疑。”

“天生贵贱，无法改变，你们要记住，贱民，可以任意屈辱打骂！给他们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恩赐，他们浪费了我们的空气，消耗了宝贵的资源，是可鄙的寄生虫，是原生的罪恶，切不可与他们说话，更不要合作，他们是背叛的代名词！而现在站在教室后面的，就是我们之中的贱民。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他们不许再抬头看我们，你们可以检举，不用报告我，先揍再报！”说到兴奋之处，先生怒目圆睁，身体颤抖。

“好！”一众学生大声鼓掌起来。

万方头皮发麻，好像被一万双眼睛注视、嘲笑。眼角余光瞟了眼蓝晶，发现她牙关紧闭，脸色苍白，非常难过。

万方别无他法，只好收敛情绪，定下心来。一门心思把“贵”“贱”“民”这三个生字的写法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