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手足（贰） (第2/2页)

见到煊帝与皇后之后，云晓立即向他们行礼，问安，并言道：“父皇，母后，孩儿听门外的内侍官说，您们想单独召见我。”

因为要向煊帝复命，云翊也跟着云晓一起到了锦恒宫，却不想在门外被内侍官给拦下了。据内侍官所言，煊帝有令，要单独召见云晓。云翊无奈，只得留在宫外等候。

煊帝见云晓归来，显得甚是激动，他原本想了一堆的问题想要询问云晓，然而在见到云晓之后，却又哽在了喉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云晓站在原地，他一动没动，等待着君王的回应。

忽然的宁静令红铃显得有些愕然，她扭头朝着煊帝看去，才发现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红铃恍然回过神来，替煊帝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云晓，那个刺客呢？可曾伤到你？”

“那个刺客孩儿已经安顿好了，孩儿也不曾受伤。”云晓简单地回应了皇后的询问。

“安顿好了？”红铃喃喃重复着云晓的话，又问：“莫非那人不是寻常的刺客，若如不然，你为何不将他擒拿，反而将他安顿？”

云晓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他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煊帝，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父皇与母后既在孩儿宫中等着，想必也已猜到了。”云晓激动地看着煊帝，向着他坚定地言道：“父皇，您的另一个孩子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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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月下，万籁俱寂。

辞别煊帝与皇后之后，云晓只身来到了锦恒宫的房顶之上。夜风忽过，扬起了云晓漆黑的发，他身着一袭黑衣，宛如正在等候暗号的刺客般，静默地望着夜空中的残月。

回到太子府后，云朔还在想着白日的事情，难以入睡。据云翊所言，云翊在找到云晓之时，刺客已经不见了，云翊向云晓询问详情，云晓闭口不言。无奈之下，云翊只得与云晓一起，返回了朔阳。

带着心中的疑虑，云朔推开了寝宫的窗。抬望眼去，正好瞧见了独自站在锦恒宫房顶的云晓。

从小到大，云晓每每遇到心事，便会独自一个人去房顶望月。由于太子府离锦恒宫不远，云晓望月之时，经常被云朔瞧见，故而云朔也知道了云晓的这个习惯。

现在子夜已过，云晓仍在房顶望月，显然今日发生之事并不寻常。只是，云朔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因为他是苍云帝国的太子，所以注定了不该知晓。可在云朔的心里，他只是他们的兄长，一个想要他们平安的兄长。

距此不远的另一处阁楼，阴暗处，有另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云朔与云晓这两个各怀心思的兄弟。依稀的月光下，隐隐可以看到其身旁的配剑上，有一枚三剑交叠的剑徵。

与此同时，在朔阳城的郊外，一处乱石丛中，云泽仰躺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同样望着那轮清冷的残月。

那柄骇人的黑刀被插入了石面，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在黑刀的刀柄处，还悬挂着一袭漆黑的衣袍，在夜色之中随风扬动。

在云泽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之后，云晓又向他讲述了许多他并不知道的过往。只是，讲着讲着，云晓又察觉到有其他人寻到了这边。为了不引起麻烦，云晓将云泽藏了起来，临走之时，他还将自己的上衣留给了云泽，自己赤膊离开了。

“等着我，我会回来找你的。”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云晓便离开了。

夜风忽起，呼啸而过，悄无声息间，两行晶莹的泪水滑过。云泽如此安静地流着泪，静得让人心痛。

——云泽，这是多么陌生的一个名字，陌生到母亲死前，都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

在罗赛河的东边，有一片贫瘠的土地，那里被称之为蒙度荒原。

曾经，在蒙度荒原之上，住着一个单亲母亲，与一个天真浪漫的孩子。

那个孩子很是特别，他比其他同龄的孩子个头都要大，力气也更壮。因为这个孩子与生俱来的优秀体质，令他成为了蒙度荒原上的孩子王，他会领着其他孩子一起习武，一起捕兽，他被村里的老人称为蒙度荒原上的第一勇士。

孩子很喜欢听到别人赞扬他的声音，但他知道，他的母亲比他更厉害。孩子的母亲很是漂亮，虽说只是农家妇人的打扮，却难掩她惊人的气质。孩子的母亲甚少动武，只有在教授孩子武艺的时候，会简单地比划两招。

孩子也疑惑过他为什么没有父亲。孩子的母亲告诉他，说他的父亲是个英雄，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没有办法回到他们的身边。

出于对英雄的向往，孩子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也坚定地认为，他的父亲就是一个英雄，一个需要拯救世界的英雄，所以才无法陪在他的身边。

虽说没有父亲的陪伴，但孩子的母亲对他特别的好，母子二人也生活得很是快乐。他们会一起狩猎，一起种地，一起劈柴，一起做饭，生活朴实而惬意。

每每夜色降临之时，孩子的母亲就会随着夕阳，向西而望。夜色中，她或是轻声歌唱，或是随风舞剑，华美动人，但孩子知道，那是因为母亲在思念他的父亲。

孩子也会思念他的父亲，但是他连父亲的模样都不曾见过，所思的不过也只是一个想象出来的英雄罢了。

随着岁月的流走，孩子也日渐长大，其母亲也日渐衰老了。渐渐地，孩子明白了母亲的感情，那是一个女子对丈夫的思念，无关他是否是个英雄，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常伴左右的丈夫而已。

从那时候起，孩子就不再那般地崇拜他的父亲，即便在他心中，他的父亲仍然是个英雄。孩子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够陪伴母亲的父亲，因为他不想再看到母亲日日思念父亲的样子。

有一天，孩子的母亲突然得了怪病，倒在了田间。孩子将母亲抱回了屋里，并找来了村中最好的大夫，但大夫告诉孩子，说他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力了。

孩子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跪在地上，向着大夫苦苦哀求，求他一定要救救自己的母亲。然而，大夫却只是无能为力地摇着头，劝他放弃。

弥留之际，孩子的母亲艰难地抬起手，最后一次抚摸着孩子的脸，对他说：“孩子，有件事，娘亲一直瞒着你。你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姓云，名泽，是西洲苍云帝国的皇子，你的父亲是苍云帝国的国君。”

“若是你的人生遇上了无法应对的困境，就去找他，他是你的父亲，他肯定会帮助你的。”

“还有，若是见到了你的父亲，请替娘亲带句话给他，告诉他，这么多年以来，娘亲一直都思念着他，爱着他……”

就这样，孩子的母亲在对其父的思念中，死在了孩子的怀里。临终之前，孩子的母亲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

那一刻，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带着对母亲的不舍，以及对父亲的怨恨。孩子才知道，他的父亲哪里是什么英雄，不过只是一个抛妻弃子的禽兽罢了。更可悲的是，孩子的母亲直到临终前，都还在惦记着他，惦记着那个置她生死于不顾的男人。

母亲的离世，以及突然知晓的身世，令孩子原本美好的人生变得灰暗。蒙度荒原上的百姓为了感恩孩子母亲生前对村子所作的贡献，为她举报了盛大的葬礼。

在葬礼上，孩子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村里的长者，并向他们讲述了内心的不甘与愤恨。有一个长者，喝了不少的酒，他借着酒劲，向着孩子说道：“那种家伙算得了什么男人？明明是个皇帝，却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管。莫不然，他当年只是仗着自己是个皇帝，临幸了你的母亲，却又不愿负责，故而才将你们母子两个抛弃在这荒野之地……这样的畜生，换作是我，定要将他的头颅斩下，以慰汝母的在天之灵！”

长者最后的那句话，被孩子生生地听进了心里。血气方刚的年纪，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孩子便带着母亲生前的配刀，悄悄地离开了蒙度荒原，踏上了弑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