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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半边户 (第2/2页)

阳胡子对韩啸波、邓子聪说:“抓紧时间,把你那屎尿屁处理干净,去血鸭店。”韩啸波说:“早就处理干净了。刀快水烫,快刀相向。”边说边做了个伸脖子宰鸭子的手势。实际上,他们说的不是宰鸭子,而是打牌宰“钉耙”。

韩啸波感慨,要拥护阳胡子当班长,这样的日子还是不错的。阳胡子也不客套,说:“不是吹牛,厂区内这点铁路线,有啥修的,一年不修一样跑火车。”

韩啸波觉得美好的日子就在不远处,兴致勃勃地说:“哥们,等明年黄麻子退休了,你来当班长,兄弟我跟着你混了。”

话音未落,冯旭晖发现了一脸阴云的黄满志坐在班组小院的枕木上抽烟。“黄麻子”,他脱口而出的话,封住了韩啸波最后的话语。

阳胡子就像一个侦察兵发现了敌情一样沉着冷静,大声说:“我说大麻子,我嫂子来探亲,你不好好陪着,跑过来干嘛,真的想当劳模标兵呀。今天就别下地了,回去挖你的自留地吧。”

班里的人哄地一声笑了,笑声充满野性,接着你一句我一句说开了,几个技校生学着阳胡子早间故事里的声音,一个嗲声嗲气,一个急赤白脸地逗着“大麻子”,似乎很过瘾。

“大麻子,这次听说你只有两响炮了,你这头号脚猪要让位了吧。”阳胡子调侃。

“总比某人当黑猪要强。”黄班长阴着脸反驳着,他原本是要问阳胡子这么快收工的原因,被阳胡子先发制人带偏了。

师傅们又是笑成一堆,那种笑,充满邪性。

韩啸波问:“什么黑猪脚猪?黑猪是什么意思?”

休息室里的笑声更加大了,密了。这次的笑,是开怀大笑,很爽朗,好像是大人逗着小孩玩一样得意的笑。

“我知道,脚猪就是种猪。”谢春鹏插嘴道。

“种猪?就是乡下配种的猪吗?”韩啸波还是纳闷。

“你们是细伢子,还不晓得大人的事。”赵秀才冒出来一句。阳胡子说:“我们黄班长功夫好呀,全工段排名第一。告诉你呀,你们脚猪有了接班人了,谢春鹏是谢三,邓子聪是邓四。”

黄满志没有笑,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这些家伙,太闲了吧,给我干活去!”

韩啸波当即开玩笑说:“干活?你这厮是想要弄死本少爷?得你爷爷的遗产?”

见黄满志黑着脸,没有平日里开玩笑的意思,赵秀才给阳胡子使了一个眼色,阳胡子当即说:“走,今天咱们做一回‘黑猪’。”说完,挤了一个奇怪的笑,返身往小院外面走。

冯旭晖拉扯韩啸波跟着走出小院。韩啸波问“黑猪”是什么意思,冯旭晖摇头,只好追到阳胡子问。阳胡子望着走在前边的黄满志,撇了撇嘴说,估计今天黄麻子就是当了“黑猪”,老婆来了却没有能够同床,没看见他的脸吗?那么黑!

几个年轻人大致明白“黑猪”的内涵,就是想干的事没有干成功。

阳胡子又说了一个故事,告诉他们最大的“黑猪”是赵秀才。工务段称老婆在老家的人“半边户”,赵秀才也是“半边户”,住在单身宿舍。有次一个女人迷迷糊糊走到了赵秀才的宿舍,躺在对面空床上,赵秀才硬是看着,眼睛看呆了。后来才知是黄满志的老婆,喊着老婆的名字找过来,对着口水直流的赵秀才就是一巴掌。后来,大家就笑话赵秀才,想摸不敢摸,想上不敢上。这就叫“黑猪”。

韩啸波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我怎么感觉大麻子像是跟赵秀才有仇一样,原来是这样。”

邓子聪说:“俗话说,朋友玩得好,老婆可以斢。这有什么。”

冯旭晖不屑地反驳道:“哦,你有那么大方?不信。”

原来,黄满志与赵秀才是老朋友,就因为这件事,两个人掰了。其实,赵秀才并没有怎么样,却背负了一个“黑猪”的名声。而在黄满志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梅子核”,面对赵秀才就想起这事。之后,两个人互相不满不服,挤兑抬杠是家常便饭。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黄满志就在赵秀才口里变成了“大麻子”。“麻子”这句“黑话”的意思,是根据俗话“十个麻子九个坏”演绎过来的。

阳胡子还说,当黄满志发现冯旭晖“安全须知”上漂亮的钢笔字时,就有把赵秀才的记录本剥夺下来的心思。过去,赵秀才的毛笔字写得很漂亮,班组墙上铁制的标语牌上的“赵体”字,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但是,写班组记录本比赛,没有哪个比赵秀才更合适。

黄满志让赵秀才看道尺,自己死命挥舞洋镐砸填道砟石,好像面对的是一个情敌,要致对方死地才能解恨。平时说说笑笑的老师傅只管干活,轮空“号子”的时候就吸烟。冯旭晖也没有帮韩啸波捣固,以免被黄满志抢白几句,没面子。

一个小时之后,黄满志好像发泄够了,说了声“收工”,就像霜打了一样,蔫不拉几地回工区了。

黄满志跟他老婆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法很多。一个说法是赵秀才早上故事里说的那样,黄满志的老婆从他床上发现了女人的长头发,黄满志解释是老乡借了单身宿舍一夜,他自己在班里长铁椅子上躺了一晚。至于老乡在宿舍了干了什么,他没问。

还有一个说法,是黄满志发现老婆说梦话,结果,黄满志半夜三更上演了一场“审妻”,暴露了老婆在老家与别的男人有染的事。最后,老婆哭哭啼啼连夜回老家了。

还有第三个版本,黄满志只有一个女儿,因为农村干活没有男劳动力不行,就收了一个干儿子。他老婆提议,让黄满志退休,给干儿子顶职。黄满志早就听到风声,老婆跟干儿子的父亲说不清的关系,在一次秋收之后,看到干儿子父子帮着老婆干活之后,支开干儿子,两个人躲在瓜蓬里很久没出来。

不管什么版本,对于几个年轻人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领域,懂得了班里这些“半边户”的生活苦楚,原本如此难以启齿。

冯旭晖突然联想到,当年父亲一个人在城市里工作,母亲带着自己在乡下,在城里人眼里,父亲不也是“半边户”吗?这么一想,冯旭晖觉得父亲的生活其实也有着很多苦楚的。年富力强的他,一个人在城里是怎么度过的?

他觉得很有意思的是,同样一件事,换位思考之后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境地。过去在乡下,冯旭晖因为父亲在城里“吃国家粮”,每月有固定的工资发放,家庭经济条件比人家要好,城里人父亲看上去比乡下人体面,还能从城里带回来一些稀罕的东西,让儿时的冯旭晖有着巨大的优越感。不过,站在母亲的角度,没有男子汉的父亲在家,由于没有男劳动力,母亲是吃很多的苦头的。

看着班组一大半都是“半边户”的老师傅,冯旭晖猛然间觉得他们亲切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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