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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记录本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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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班组记录本,会闹出这么多的事儿。苏云裳变着法子批评冯旭晖,段里廖书记也过问了。

起先,冯旭晖不想接手记录本,是不接受戴着“兵头将尾”头衔的“黄班长”。在冯旭晖的脑海里,对一切有头衔的人形成了“天敌”一样的概念,不喜欢他们。在父亲所在的税务局,那些戴头衔“欺负”父亲的人,他昂着头或者低着头佯装没看见;在技校时,他就站在了班长曹向荣的对立面,配合韩啸波“整”他;到了工厂站工区,他心里就抵触班长黄满志。所以,当班长让他抄写记录本时,心里是不愿意的。

是韩啸波多事,觉得写班组记录本是“合理躲懒”的好办法。冯旭晖当然要给面子。可是,面子给了这个就没给那个,赵秀才明显的不悦。赵秀才为了写这些记录本,要么在巡道闲暇时“赶写”,要么下了班在休息室“加班写”,然后换取几个“待休”票,在家里“血鸭店”忙活时,就可以“休假”。

少了班组记录本,赵秀才每月少了2块钱的津贴,少了若干“待休”。看着赵秀才对自己冷眼的样子,冯旭晖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天真地想,把自己得来的“待休”票让给赵秀才。这一想法被韩啸波大骂了一顿,觉得冯旭晖太老实了。这写记录本的差事,又不是你冯旭晖偷来的,抢来的,是组织上安排的重要工作。再说,“待休”票给了赵秀才,黄满志会不高兴的。

兴致不高的冯旭晖,抄写记录本的时候,基本上是应付了事。让黄班长觉得不满意,然后归还给赵秀才。直到苏云裳看了记录本,调侃了一句,说这个字绝对不是那个《年轻人》杂志三等奖获得者写的,或者说这个人的字绑上了沉重的枷锁。做人做事,要么做好,要么不做。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

冯旭晖知道,苏云裳是在批评自己。后来,在曹向荣到班里扳手腕戏弄阳胡子,邓子聪打翻了茶杯弄糊了记录本时,冯旭晖干脆重新把记录本抄写了一遍。这次,他全部用仿宋字体工工整整抄写,在大伙闲扯、下棋的工夫,他就趴在休息室书桌上抄写。

赵秀才在他背后看着,一股浓烈烟雾喷到了冯旭晖鼻孔,呛得他咳嗽起来。他回头想让那人走开些,见是赵秀才,他吐着烟雾说:“就这字,花里胡哨的,没有多少真功底。”

这些风凉话,韩啸波听到,就会放下武打小说反驳说:“老秀才,你是舍不得这个师爷的活吧,那就你继续抄呗。”

赵秀才说:“我老朽了,眼睛花了,做不了这个事了。”

韩啸波“嘿嘿”一声,说:“你带毛笔书法徒弟写字,眼睛就不花了?”

赵秀才也“嘿嘿”笑着,说:“那不一样。”

冯旭晖也反唇相讥地说:“有什么不一样?收钱的感觉不一样吧。”

赵秀才为了显得他并不是在说风凉话,就说:“最先是别人求着我写记录本的,说我的字写得好,我还不愿意呢,那么多本子,要写好就要花功夫。有人说我为了几个待休票,嘿嘿,我一个巡道员,时间有的是。有人说我在乎那两块钱的津贴,那也没错,那是劳动所得。但是我不缺那两块钱,把抄写记录本的时间用在我的血鸭店,那可是十个两块钱都不止。”

冯旭晖没有搭理,阳胡子却对几天没有说笑的黄满志说,要不就把记录本归还给这个老猴子算了。

从阳胡子的口气里感觉,赵秀才应该对记录本心存不舍,但是口里却不明说。见黄满志坐在那里闷着头抽烟,赵秀才说:“人家小冯不是没答应交吗?你现在非得要他交本子,不是跟我一样,被强奸了一样嘛。”说完,看了黄满志一眼。黄满志继续抽烟,仿佛抽烟可以随着烟雾去腾云驾雾,麻痹自己一样。

韩啸波说:“赵秀才,你上次不是自愿交的,是被黄麻子剥夺了写本子的权力。”那神情,直接针对黄满志的权力,刺激他。而黄满志仍然不为所动地抽着烟,想着心事。

韩啸波又说:“阿旭还是吃亏,原先黄麻子怕老猴子不听话,变着法子拢着他,上班时间写本子。到了阿旭这里,变成了工余时间写。今年不给阿旭评个先进,我就跟黄麻子急。”

黄满志终于把烟屁股一弹,踩灭,说:“我真要是安排阿旭不去干活,躲在屋里写记录本,合适吗?不闹翻天才怪。”

赵秀才说:“不会闹。”

黄班长说:“不会闹,暗地里下套的就是你。还以为我是小冯什么人呢?”

阳胡子眼睛一亮,抢过话说:“什么人?你就当他岳老子呗,你不是有个宝贝女儿吗。哈哈哈哈。”

“你想死!”黄班长脸上终于冒出了笑意。

“我是想死,是想死了你家翠兰。”阳胡子说着跑开了。翠兰,是黄满志的女儿。

看得出,拿冯旭晖与黄满志女儿开玩笑,黄满志是发自内心的笑,说明黄满志是喜欢冯旭晖这小子的。

赵秀才则提醒道:“真的想死吧,不许谈女人!”

见黄满志笑了,休息室里人全都笑了,知道这些日子“女人”警报解除了。在恢复轻松活泼的氛围之后,冯旭晖本想跟赵秀才解释几句,却违心地指了指班组墙上挂的标语牌,“这些油漆字是你写的?写得好呀!没说的。”

赵秀才纠正说:“这是颜体,但不是油漆写的,是宣传颜料,要是油漆写的,则可以保留好几年的,岂不没事可干了?”

赵秀才又说,后来发现,标语每年都要改,油漆写的反而难得麻烦,油漆太黏稠,写起来不流畅,写错了不好改,要用松节油才能擦干净。颜料就好多了。实际上,宣传标语不会一成不变,一阵风一阵风的,隔不多久就要更换。要颜料写,方便多了。

“以后,这些事都可以交给你,如果你愿意学的话。”赵秀才似乎是武打小说里的“武功高手”,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弟子,急于给弟子传授武功一样。

韩啸波趁机把气氛拉到高潮,对赵秀才说:“为了老猴子收阿旭为徒弟,今天晚上,在血鸭店举办仪式,本少爷最近手气好,我请客。黄麻子,你来当主持人。”

黄满志只是一味地笑,对着冯旭晖说:“你还不认真抄,给我拿一个第一名回来!”

到工厂站工区第一天,冯旭晖就觉得赵秀才身上有着其他师傅不一样的味道,好像要文气一些。干活回来,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光膀子,而是穿着背心。抽的烟,是农村老人的水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显得很享受。实际上,冯旭晖一直对赵秀才保持着敬意。此时,他郑重其事地站立,然后毕恭毕敬地对赵秀才打了一个拱手,就像武打小说里一样说:“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渐渐地,冯旭晖有事没事喜欢往赵秀才“血鸭店”里跑。韩啸波喜欢在这里吃喝、打牌,冯旭晖则看赵秀才写字,赵秀才也教他练字。

有一次,冯旭晖突然想起一句话,就问:“师傅,你不是说我们这些人,不会长久留下来吗?”

赵秀才呵呵一笑,说:“我是这么说了。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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