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绝枯岭(二) (第2/2页)
桑姑轻轻答道:“巫彭,又叫张彭。”
一只酒坛忽而倾落,砸碎了角落另外几坛酒,瞬间淌了满地,那些矮人碍于坐凳子上脚不沾地,才躲过了一劫。
店里伙计赶忙道歉,“哎哟,抱歉了诸位,不慎打翻了酒坛,全都碎了,今日份的酒谁都没得喝了,这下真是损失大了。”
几个矮人无奈摇头,各自仰脖喝尽杯中残醴,踩着酒液推门而出。
老书办也想带桑姑离开,一个店伙计赶紧凑上来,“老先生,是不是跟葛掌柜相识?敢问尊姓大名。”
老书办寒暄两句,店伙计却没话找话自顾自聊了起来,此刻酒舖房门虽然开着,外头却似乎云遮雾绕,不知怎么突然间就起了大雾。
桑姑瞧了眼老书办,眼神中略微透着担忧,每逢雾天,她就会想起呆在南瞻玉堂城昏月林里的日子,虽然寂寞,却也安稳,可这里是熙熙攘攘的故乡爨龙关,若突然碰上什么意外,压制不住心绪露出龙族真身岂不麻烦?
“刚坐下,菜也没吃到一口,怎么敢让我走?!”带着两个女孩的魁梧男人锤着桌子,朝店伙计吼了一声,“不就是满地酒水吗,你拖你的,我吃我的。”
在他身旁赔笑的店伙计,脸色顿时尴尬不已。
老书办刚要带桑姑起身,徘徊在门口两个伙计转瞬间就将门扉合拢,各自从桌底摸出一把鸦青色长刀。
蓝衣少女原本手捂脑袋正在伤神,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反倒是那个马尾辫少女眉头紧皱嘟嘴学着男人的语气重复着,“肚子饿了,倒霉,又碰上个黑店,跟着你,真倒霉。”
老书办颤颤巍巍护住桑姑,扯衣角挡住她的视线,生怕她被激怒疯癫。
随之酒舖后院又冲出了七名壮汉,手中端着长刀,互相使了个眼色后,有五人先后朝着魁梧男人扑了过去。
“狗咬狗。”
马尾少女尖叫一声,急忙拉着蓝衣女孩躲入桌底,男人挥舞大手,掐住一个刀客手腕,朝怀中猛然一扯,迅速凑近鼻孔在他脑袋上狂吸一口,原本气势汹汹的刀客瞬间萎靡,小小酒舖当中随之刮起一阵旋风,满堂刀客都觉得胳膊手腕沉重,原本闪着微光的刀锋也顿时黯然失色。
男人猛吸过后,紧闭双眼,脸上惬意无比,鼻孔内蓝光扑朔,随之在全身蔓延开来,好似经脉淌过蓝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兜了一圈,又从鼻孔逸出几缕青烟。
有个店伙计摸着下巴,琢磨道:“吸食灵气?这么霸道的方式?莫非是东丘妖盟的那位首席护卫?”
另外一人附和道:“首席护卫,搁在咱们八方府库,算是甲级了?”
“这个嘛,得比划比划才知道。”
刀影再次扑朔。
那位东丘妖盟首席护卫牙栾岗呼吸之间,酒舖内,一众刀客引动的灵气瞬间被抽离干净,青烟四起,逐渐与门外大雾融为一处。
店伙计笑吟吟收起长刀,摸出四张金色短纸,松开手指后,纸片飘然落到四堵墙壁上,“既然灵气无用,那么,试一试真气符纸?”
牙栾岗站直身子,屋内刀客就店伙计顷刻退散,只剩下老书办护着浑身战栗的桑姑,还有桌底的两个女子。
牙栾岗一时弄不清对方心思,等了片刻,推动房门,只是挨近时就觉得掌心如遭雷击,整条臂膀酥麻不已,他搬起桌子朝门框狠狠砸去,这狠厉做派顿时吓得桑姑叫出声来,老书办浑身冷汗,他赶紧退闪到一旁,身子刚挨墙壁,雷光顿时四起,只是老头体魄孱弱,骤然间昏迷过去。
桑姑蹲伏在地,浑身肌肤爆涨成青灰色。
牙栾岗仿佛刚吃了一口火炭,低声咒骂道:“爨龙关真有条龙,确实倒霉晦气。”
一座酒舖,四面雷符阵法,困兽之斗。
恍惚间,牙栾岗明白了酒舖伙计借刀杀人的手段,他推了推地上蓝衣女孩,“想不想你妹妹活?待会儿体内还有多少灵气,都使出来,破开门。”
下一刻,桑姑全然换了龙族真身,倏忽间将两道利爪对向横扫,被牙栾岗赤手空拳分别握住,挺腰硬生生撑开,桑姑浑身骨骼咯吱作响,紧接着就张开血盆巨口朝,从牙栾岗头顶啃过,一人一龙,体型相差并非过于悬殊,牙栾岗错腰踏步,地砖怦然碎裂,被他拖拽的桑姑扭动尾部撞在墙壁,每划出一尺,酒舖内便雷光震颤不休,桑姑惨叫的头颅疯狂扑向牙栾岗,男人只好腾出一只手以极快速度按住头颅,狠狠压向墙壁。
桑姑淡金色的眼眸中,黑血撕裂喷涌,对于东丘妖族而言,恐怖气象不过如斯。
躲入后院中看戏津津有味的刀客们忽而议论起来,“这要是把那妇人的拿雷法震死,九重令会不会消失?”
“ 本来雷法符箓就是给她准备的,不过,原本是希望等她扑腾累了,消停了,咱们再过去生擒。只是突然来了个东丘妖盟第一护卫,就难办了。至于九重令,先看情况,不妙了再动手。”
“好在,他们并非联手。”
原本双手笼袖的马尾辫少女乌月,竖耳朵听见了这句,她扯了扯姐姐宿霜衣角,悄声问:“能破开门么?”
见宿霜黯然摇摇头,乌月只好站在宿霜前头,看着正拼命压制狂暴龙族的男人,放声道:“大个子,丑鬼,你能不能跟这个……这个灰色大蜥蜴商量商量,联手把门撞开,出去后再斗个三天三夜也不迟,我说对伐?”
牙栾岗脸上青筋暴起,根本没工夫打理少女。
不过他很想,很想对少女说一句:“小小年纪,你就眼瞎了?”
乌月继续喊道:“我是看你们一时半会打不完,一边是东丘妖盟第一卫士,一边是大蜥蜴,看架势要斗好一阵子,我和姐姐这不就闲着了。可惜肚子还饿着,这帮黑心王八蛋也不知道给姐姐们摆好酒菜,坐着看打架也好啊。牙栾岗啊,你不就是硬菜吗?你快把脑袋凑过去,撑死那只大蜥蜴啊,你也可以拽下胸甲,拍它脑门咚咚锵。”
宿霜也冲着牙栾岗冷冷道:“灵力都被你抽干了,别指望我!”
“上面。”
不等乌月再次开腔,牙栾岗换了口气,吐出两个字后,桑姑朝前猛扑半尺。
牙栾岗后腿猛然跺地。
原本碎成无数青渣的地砖,再次凹陷下沉。
一人一龙,鏖战不休,宿霜看得有些提心吊胆,她和妹妹乌月虽说被一路挟持,这会儿又担心牙栾岗气力不支,被那条疯龙得逞伤到乌月。
她急忙站到桌子上,双手合拢对住酒舖石屋顶,可憋了半天劲,也不见有任何灵力感知涌动。
一声酥脆响,不知从哪里传来。
紧接着宿霜连人带桌朝下坠去,乌月尖叫一声,如鸟鸣深涧。
牙栾岗眼中精光大盛,猛然回头看,后脚跟出赫然现出一个不断扩大的窟窿,他随之重心不稳,抓着桑姑巨爪,一齐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