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绝枯岭（四） (第2/2页)

“留住那二人。”

戚灵的清澈嗓音传出，百余妖骑刹那调头。

戚灵接着道：“矮人族生灵撤下。西岭将士，堵住林地，不要再让一只怪物跑出来。”

跃跃欲试的妖族大将吞骸，伸手把将旗插入土壤，翻身跃下狮子坐骑，来到戚灵身旁跪道：“既然是场硬仗，小妖不愿躲在中军，我替大人杀进去，如何！”

戚灵也有些犹豫不决，视线彼端，三位巡狩师已经掠出很远。

此番到来，本就是场意料之外的遭遇战。

最初时，巡狩师轻尘呆在风皇祠，见到了被祭酒派出的探子，受伤不轻的回禀称，在遇龙山遭人伏击，而且是曾经抢夺琵琶幽怜的南瞻青衣。

轻尘只好动身赶赴东丘，半道上，又碰见金翅族人平赢与金褛裙，从一名东丘少年嘴里套出话来，确信长戚大人叮嘱寻找的朋友桑姑，在爨龙岭出现，于是轻尘匆匆问清长戚大人位置，才倍道兼程寻到宝华城附近。

这位巡狩师的突然到来，也印证了那位宝华观星士的境界高低，只是碍于白酉仍在三摩地中，戚灵无奈，只好将白真人托付给了金渐层与悉昙尊者。

那时悉昙尊者仅用一句，就令戚灵放宽了心，“观沧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难为言，白真人能与家师论道，后学又岂敢怠慢！”

悉昙双掌合十，“不二法门之外，犹见天地。”

※

寒烟、轻尘、掠影来到林地尽头，一道深涧横绝在前，如大江见底，万丈难测。

天地之间，是无尽云障。

这便是绝枯岭！

森林外部原野上，战局逐渐清晰，戚灵朝吞骸点了点头，这位素来以好战闻名西岭的将军，还有个“虎痴”的称号，原本是渴望与东丘“格虎双雄”问鼎争锋，不过自从磨陀烈被戚灵一招透甲后，就剩下东丘妖盟牙栾岗值得他惦记在心。

吞骸凝望着正朝森林遁走的妖盟第一卫士，狂笑一声，吩咐群妖守住乌月，一妖一骑，扬尘而去。

戚灵也飞身前行，大袖飘摇，朝着森林尽处云障挥了挥手。

一点真灵气，千里瀚海风。

广阔无垠，犹如瀚海般的长风，凝成天幕法相，近乎实质，如横扫过天际。

绝枯岭前，无尽云障雾气顷刻崩散，只剩丝缕烟云缭绕。

人闲花落，风静山空。

只是那本不可见的云雾之后，一座大山露出真容，绝枯岭好似一位年轻女子的发髻，还别着一支木簪，戚灵微吸了口冷气，认清那簪子，是于山根附近，横插一柄大如山岳的黑金长刀！

刀，犹如从远古战场中来，通体玄色，纤尘不染。

立在悬崖变的三位巡狩师看得痴傻，三人还从未目睹过，大如山岳的长刀。

像是大巫师罗格那日施展的遮天法相，才能舞动此刀。

戚灵凭虚御风，来在万丈深涧上方，向脚底俯瞰。

插有一柄巨刀的绝枯岭前，整条沟壑形如巨眼。

底部深渊云翳散尽，恍如巨眼猛然睁开！

一团柿子色眸子。

戚灵凝望深渊，也被深渊凝望。

眸子越来越大。

紧接着，整片森林扑簌簌异响不断，那团眸子凝为火色，喷薄而出。

戚灵低头呵了口气，自深渊中燃起的火光，扑朔一下，被沉沉罡风又打回涧底。

寒烟见情况不对劲，抱紧琵琶幽怜，动作娴熟，拨了些曲谱片段，是在西牛贺洲流传甚广的《大圣遗音》，掠影伸手引动风之屏障，晃动身子挡在戚灵跟前，轻尘则率先冲入深渊。

鸢飞戾天。

一声鸢鸣之后，百只西岭狮鹫紧随轻尘而下，天际又飞来许多随军鸱鸟，汇聚一处，形如长矛，振翅直刺深渊底部。

戚灵朗声道：“吾乃西岭长戚，风之灵君。山涧中，是何人突袭？”

无人回应。

轻尘一丝不苟运转灵气，倍加谨慎冲到深涧底部，本以为等待他的会是某只盘踞此地的千年大妖，或是避世巫师，哪知周围仅有两道细狭峭壁，孤零零只有他自己。

百只狮鹫鹰隼也将整条峡谷尽收眼底，哪怕一处洞穴，一道裂缝也不曾侦查望见。

戚灵不动声色，神姿嫣然消逝于风中，再次出现时，站到轻尘身旁，确认刚才所见的眸子无影无踪。

她仰目望着奇崛峡谷，轻声道：“神岳有灵，观吾朵颐，离形出尘，同吾大荒！”

以风皇之躯，吟土灵之符。

深涧底部山石峭壁顿时摇曳震动，突然间，一个女人声音响彻峡谷：“长戚！莫要震我心神。”

戚灵也不搭话。

土灵咒力继续在风中激荡。

那个女人声音赶忙道歉道：“风皇，长戚！我好久没见过生人面孔，心里害怕，才朝你出手，恕我无礼。”

戚灵神色平稳。

不过戚灵谨慎问道：“听你的声音，来自这片深渊，无处不在。如果你肯讲明身份，不妨说出来，也算待客有道了。”

女人压低声音，反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也像是在申饬，“上古的灵君啊，你究竟是什么境界，是人？是神？你能言出法随，操控土灵之力？可你难道不清楚，这么做，也会祸从口出？”

福祸相依，惟人自召，戚灵作为一洲至高，自然清楚，自身所施展的每一缕风咒，都会对山河大地影响甚深，更何况是因大地契约而留存的一缕土灵呢，所以戚灵并没有急于反驳这个女人，而是极为耐心的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照理说，这么一位上古灵君的正统法身，不应该再出现在万年之后，哪怕你是南瞻部洲女人的面貌，哎，看来，是有些人没有按照规矩行事。”

女人不但开始喟叹，山体崖壁间也浮现出一对石鹿角，紧接着，岩石化作一副完整虬角，女人又有更多身躯，从山石当中显现露出。

是一尊保存完整的石像，却行动自如。

纵然戚灵不是上古灵君，仍旧是个呆在南瞻部洲历劫受难的小姑娘，也能一眼认出这尊石像。

龙族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