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焚香化法 (第2/2页)
“感觉身体状况不太对劲,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而且,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我梦见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又来找我了,他们想带我走,我知道他们恨我……”
姚马桀低声说道:“但是也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因为陈将军的关系活了下来。”
陈延虎猛地坐起身来,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二当家的,别再叫我陈将军了,我根本不配。”
“当年要是我选择浪迹江湖混个逍遥自在,横竖死了也是活该。”
“如今这般生不如死,就是害人害己的代价吧,恐怕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宁了。”
姚马桀看着陈延虎,轻声安慰道:“要是我说,那些已故的兄弟们确实帮助我们做了正道该做的事,他们没有白白死去,延虎大哥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陈延虎仿佛被心魇压得喘不过气来:“可能我得去单独找他们聊聊才行。”
姚马桀吃惊说:“现在吗?山河岭入夜后阴气极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陈延虎叹息道:“山河岭中并未埋葬兄弟们的遗骨,我去那边又有何意?”
“只是心中郁气难以抚平,想要趁着夜色为兄弟们的阴魂祭拜一番,虽然我没脸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能够看到他们得到解脱投胎做人。”
姚马桀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记得,之前大哥说陈满熊买了些香烛材料,祭拜先祖之后可能还剩下不少,不如我去讨些过来准备供桌吧。”
陈延虎拒绝了姚马桀的好意:“我和你一起去,如果我连这份心意都没有,那我连骗骗自己都做不到。”
陈延虎决意要亲自去搭建供桌,为兄弟们敬酒祭拜。这样他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内疚,不管半路上会不会真的冒出阴魂索命,至少他还有一点面对过去的勇气。
陈子笺观察分析:“唔,当时他们无法战胜鬼王,所以我选择了炼化陈延虎在战场上真实经历过的噩梦。我将他在战场上惨败的经历提取出来,并适度调整为晦暗程度后释放出去,以免大规模记忆投放将我自己陷入沉眠之中。”
“尽管我选用的是质量较差的负面记忆,但陈延虎对此的反应要比陈冬理强得多。他似乎在受挫之后获得了更强的主观行动力,而陈冬理则仍然停留在心魇的状态。”
“或许美好的记忆太容易被残酷的现实摧毁,炼化这份美好的回忆,也只是制造一个无法长久欺骗自己的安慰幻梦。而相比之下,故人的交托和传承似乎更能让他们重新点燃斗志,勇敢地面对生活和过往。”
“不过,刺激疗法若使用不当很容易让病人彻底失去理智,所以通常我只采用温和手段。真把他爹的方案用在陈冬理身上,让他再经历一次被姚马桀袭击的噩梦,也不知道陈冬理能不能承受得住,万一他顶不住直接人格崩溃,那样的结果也没有意义。”
陈冬理当年的性格确实过于纯粹和刚直,几乎无法容忍黑暗和负面传闻。
因为幼年遭到创伤,孤独的成长之中又遭到嘲讽和排斥,他憋着一口不平之气决心反抗命运成为天才。
可惜命运却给他强行安排一个小丑的背景,使他的那口气散了,然后就变得不知所措,不仅失去了勇气和斗志,还沾染了仇恨和怨念,这才最终沦为废物。
“不行,这刺激疗法还是太激进了,在处理记忆方面一定需要小心谨慎,以免给患者带来更多的精神伤害。”陈子笺看来看去,最终放弃了给陈冬理下猛药。
陈冬理现在的精神和气血状况都非常脆弱,一剂猛药可能导致他的精神彻底崩溃。
好在陈冬理并不太傻,白天休息后,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父亲和姚马桀的一举一动。
尽管他心中依旧憎恨姚马桀,每当看到他在父亲身边时,陈冬理都渴望揭穿他虚伪的真面目,渴望将其杀之而后快。
但是在昨晚,陈冬理亲眼目睹了父亲狼狈不堪的神情,和那令人窒息的恐怖鬼蜮之后。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姚马桀心存憎恨,又使得他陷入了矛盾和困扰之中。
陈冬理心中盘旋着这样的念头:
‘阳火飘摇,命如草芥,想要苟且一日都是艰辛不易,而要以堂堂正正的姿态活着做人,则需要接连不断的拼命挣扎。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也许我理想中的自我姿态,在别人眼中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只不过是仗着家底作威作福的二世祖而已。’
‘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我母亲,甚至是家族的其他成员,其实一直以来都被这王朝的大势束缚着。我们宛如戴上枷锁一般寸步难行,根本无法追求自己渴望的人生。我好想打破这些枷锁,但是为战胜恶鬼,就要变得比恶鬼更可怕,我不想这样……’
‘不,我绝不能为他开脱!帮忙敷个热毛巾算什么忏悔,他根本不能算是救了我的父亲,只是借着山君显灵之机,捡了我父亲的便宜罢了,同样的狐假虎威罢了。要不是这恩怨纠缠得我解不开,我要、我要把他……’
‘不行,我永远不会原谅姚马桀。看在这次事情的份儿上,我暂时不该这样去杀掉他,但我也不想再利用他让他教我武功。光是想想他站在马车外面行凶的场面,我就感到热血涌上脑子,一直有声音呼喊着要我上去一剑将他刺死……’
‘不行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陈冬理深陷心魇怪病,摇摆不定的精神状态让他感到迷茫恐慌。
一方面,他努力挣扎着自救;另一方面,怨念的恶意开始影响他的神智,让他开始否定那些救赎之路。这种内心的斗争令他苦不堪言,同时也不断消磨着他的意志。
就像一根绳子,越磨越细终有绷断的那一天。
陈子笺看着陈延虎和姚马桀忙碌地摆设供桌,发现他们在专心忏悔和做事的时候精神状态有所回升,并没有陈冬理那种反复无常的崩坏迹象,心中突然闪过一计:
“在前世有些研究者发现,为了生存和减轻压力,许多人会选择戴上面具,在社交场合之中展现不同的人格和姿态进行自我保护。这便是人类自我本能的人格面具。”
“如果我能给陈冬理制造第二张脸,让他能够在伪装中获得持久的安慰,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强化他自救的本能。”
陈子笺捏住记忆和香火,打算小小地尝试一番:
“陈延虎,我无法代表那些已故之人来原谅宽恕你,毕竟这样我也觉得恶心。但如果你想救你的儿子,那么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