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兵贵神速 (第2/2页)
按理说不符合规矩。
但不符合规矩吗?
一省巡抚牧守一方,还真有独断专行的权力。
所以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裁判权在中枢。
至于裁判的标准,只有一个,那便是入国库的金额。
可笑的是,偌大的漳州月港,隆庆六年(也就是去年)入国库的税金居然不足五千两银子。只能说这帮官吏是真的狠,守着偌大的金山却说是勉强维持。
若你是户部尚书,去年下面交上五千两银子,今年另一个人却给国库交上五万两银子,你说你支持谁?
这哪里是坏了规矩?这分明是因地制宜,治理有方啊!
当然,李旦的三板斧还没完,此前帆船卸货后都需要去指定的船家摆渡送货,如今却是不用,任何百姓都能送货,而且不仅可以走水路,还能走陆路。
老魏则在李旦的授意下,利用位置优势,直接组建起了“顺风货行”。
货行将新乡本地人与外来打工人组织到一起,有车有船的可以用自己的,没车没船的,可向货行来借,每日付出租金即可。
加入货行的人,会受到县衙壮班以及新乡本地不知名武装组织的保护,百姓打工有保障,番商运货也心里有底。
如此一来,原本转运税的收入,基本上尽数从都转运使司到了老百姓头上,原本偏僻的新乡,一时间,竟成了百姓口中的宝地,大小商贩云集新乡,摆摊的开店的,比比皆是。
至于都转运使司,心里虽有怨气,但接手了上岸税的一块,倒也不亏,毕竟番商给钱痛快,可比与一大帮村民打交道好多了。
正所谓木已成舟,市舶司的人想扛着不接受,可架不住都转运使司的人已经上门收税去了。
这哪儿成,若是钱都被收走了,从都转运使司到巡抚衙门,市舶司可是连毛都捞不着了。
于是,收税这个活儿居然也开始内卷起来,市舶司与都转运使司这两个衙门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刘尧诲的巡抚衙门与林悟贤的海道衙门天天都要处理双方的争端。
最后一块缉查税,县衙壮班的部分依旧保留,但是原来属于巡海道的部分,此次却是转给了都指挥使司。
说起来巡海道与都指挥使司在职责上稍有重叠,双方都能调动地方卫所与募兵来的备倭兵。
但巡海道的权力主要集中在海上,而都指挥使司则是全方位的,加上许多备倭兵的军官原本便是卫所军官,或者都指挥使司的军官。
所以,真正利益受损的只有那些与林悟贤走的近的,巡海道兵备的官,那些原本便在都指挥使司与卫所中担任军官职务的人,倒是因为分钱的人变少,反而更肥了。
新建码头仓栈耗时十日,公文发布到执行耗时十日,李旦从头到尾只用了二十天时间,便将整个月港的桌子给掀了,大块蛋糕重新分配。
若要说李旦成功的原因,那便是快,雷厉风行说的便是如此,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已是将所有事情都促成事实,生米煮成熟饭。
不予配合没关系,自有他人配合。
有人阻碍也没关系,因为李旦只靠拳头说话。
李旦从头至尾瞄准的目标都非常精准,他要动的,就是油水最厚,但却实力最弱的市舶司。而拳头比他还大的卫所与都指挥使司,则必须怀柔。
衙门里受伤最严重的当然是市舶司,以及巡海道兵备,油水基本上缩水九成。
都转运使司也受影响,但李旦的有意偏袒,在上岸税收取中使了些手段,加上市舶司本来能派遣的官员人数就比都转运使司要少的多,所以大部分的上岸税都被都转运使司收走。
都指挥使司和卫所的兵油子,则是最受益者,油水反而提高了一两成。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天天有人到县衙去闹,巡抚衙门天天有人打官司,海道衙门频频下令要求出兵取缔新乡分港,可所有的大兵却全都按兵不动,没有任何人想去执行海道衙门的这道命令。
整个月港在经过了十天翻天覆地的变化后,居然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和谐。
事已至此,刘尧诲也不得不佩服李旦的执行力,什么叫雷霆手段,什么叫背水一战。
李旦这种打法换做传统官员是肯定不敢的,刘尧诲都难以估量这二十天里李旦究竟得罪了多少人,他这个巡抚衙门也收到了无数状告李旦的折子。
可如今木已成舟,即使李旦真的被贬下去了,月港的新格局也已形成,不会再有第二个如李旦这般气魄的人出来,犯着众怒,将这微妙的平衡打破。
这晚,刘尧诲也书了一封折子,将事件其中原委详细说明,他在最后写道:
“李旦此子胆气非常人,可为叔大(张居正的字)刀俎,当保。”
他将写好的折子连同这十日收到的税银,一同着快马发往京城。
“税银共七千九百八十两,现已全部装车,刘大人,是否启程?”
“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