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2/2页)

魏储依踉跄上前，颤抖着抚了抚童子面颊。

简野也蹲下身，沉默有时，“这是小六罢…”他低叹一声，吩咐甲士，“拉去前山…好生安葬…”

甲士齐齐应是，正要抬滕床离开，魏储依开口说：“将军稍候。”他起身走向牲圈，一会，抱回一只焦黑的小羊，将之轻轻安放在童子身旁。

他捂住胸口用力地咳，肩膀伤口裂开，血流出来，染湿了衣衫。简野见到，亲自帮他上药包扎。远处还有将士带伤忙碌，他婉言谢绝，简野却按住他，“大将军命令，我不敢不从。”

时近晌午，四周渐渐恢复安静。

三间学舍被毁一半，古老望着废墟连连叹息。

地室里的东西尚且完好，魏储依找到包裹，留下一包银钱以作重建屋舍之用。古老再三推辞，最后拜谢接受。

古老仍想劝他，“魏先生一定要去营中么，已经此一番，务要三思…”

魏储依点点头，“多谢老先生以诚相待，我心意已决，一定要去。”

古老惋惜之情溢于言表，知道他去意已决，便不再相劝。他手里雕刻竹简，一点点打磨光滑，用刀笔篆刻字迹，刻好后仔细端详，须臾长长一叹，“小六…我失去的第五个弟子…”

下晌十七巡城返还，简野立即凑上前禀事，他比她略矮一截，抬头仰目毕恭毕敬。她稍稍低头聆听，眉心渐蹙，沉默无言，末了从怀兜掏出一只荷包，交到他手上，低言交待几句。

简野捧着荷包犹豫，“将军都穷到要与小卒同食，这点银子不如留下…其实兵戎之事向来由不得人愿不愿意，凶敌袭击伤人害财，又岂全然我等之过…百姓都清楚的，哪里便要如此破费…”

被大将军面无表情地看一眼，他讪讪闭口，攥紧荷包，心疼不已。报完戎事，转而说起新招揽的帮手，“说来也是巧了，属下此一行，居然找到一个愿意去军中的先生，还曾是个三元及第的才子。将军帐下正缺会文墨的先生，岂不是天降臂膀，要助将军主事…属下已验查那先生过所，确认其乃良民无疑，本想带他到营中拜见将军，眼下竟见到了，将军以为如何？”说着扭头搜寻，看到那人，眼睛一亮，遥指那方，“就是那位魏先生。将军帐下我跟霍承宝，当然还有将军，我等都是风度翩翩的儒将，魏先生堂堂仪表，又学识渊博，留在我营中正正合适。”

十七顺他视线遥望一眼，默了默，说道：“你既已替我安排妥当，又何必再来问我。”

简野大喜，“将军是应允了？”

十七不答反问：“你可是已哄诱他愿意入营了？”

简野挠头傻笑，“魏先生言仰慕大将军久已，乃自愿入营，并非我巧语诱骗…属下体察上意，忠心耿耿赤忱一片，此心日月明昭，天地可鉴…”

他文邹邹地说一通，十七打断他，“你当真只是偷听几年讲学，不识字的么？”

简野直身正立，指天发誓，“我与将军曾经所言，现在所言，乃至将来所言必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我就天天去扫马厩…”说着抬起手掌，外翘兰花指，打个呵欠说：“我若识字，哪里还需将军苦闷，自也不必再找甚么佐事。”

十七缄默半晌，“罢了，既是你一片心意，我少不得笑纳…”

简野大喜，跑到魏储依面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亏我三寸不烂之舌，大将军已允准先生入营，先生快收拾收拾，随我等一道走罢。”

魏储依一直默默注视二人，闻言点点头，对上她的视线，眸光变得清亮清亮，原本的一潭死水复活，霎时开出两朵小花，连根带叶拔出，全部都送给她。

她却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只身走入废墟，低声和受难百姓说话，“钱财乃身外物，人没伤到便好，往后暗道凿通，不管外头发生甚么，切记莫要出来，务必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