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说书 (第2/2页)
慕容黎坐了起来,极度憔悴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支撑着,静静道:“还不是让仲堃仪死的时候,王上切莫冲动,他还有许多门徒未被剿灭,总得慢慢来。”
执明凝视着他:“那等阿离病好些我们再商议此事,本王听阿离的。”
慕容黎淡淡笑了笑。
医丞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交待了一句:“慕容国主需要多休息,万万不可劳累。”
执明:“知道了,啰嗦。”
医丞有些深意的看了慕容黎一眼,终是退了下去。
良久,毓骁才慢慢开口:“阿离,既然仲堃仪已被收押,无甚大事,阿离好生休息,本王明日再来看你。”
他冷冷看着执明:“执明国主还要叨扰到几时,病人最忌讳深夜打扰。”
执明难得的没有反驳毓骁的话,凝望着慕容黎:“那阿离好好休息,本王明日再来看你。”
慕容黎微笑点头。
……
待到众人的身影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中,慕容黎才一阵痉挛,咳着血,倒在被褥中。
“公子……”庚辰从慕容黎怀中取出瓷瓶,感到一阵冰冷,充满了慌乱。
……
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碧蓝的天幕上几乎看不到一朵云彩,仿佛所有的阴霾全部一扫而光。
自从仲堃仪带天枢士兵控制了这座城之后,城里居民每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活在提心吊胆之下。如今从战火之下被解救出来,又是阳光明媚,每个人的心情都开朗了许多。
在如此纯净而透明的阳光里,没有什么事是值得烦恼的。自然在喝茶享受这重生的喜悦之时谈论的话题就开始多了起来。
说书人拍下手中的醒木,铿锵有力讲道:“今日便讲当今王上仁义无双,生擒仲堃仪的壮举。话说这窃国之贼仲堃仪背弃旧主,又生扭曲心态,借着天枢旧部大作文章,一心要这天下分崩离析,尸横遍野来满足自私卑微心理。攻我南陵,夺我城池,虏我百姓。幸得当今王上如天神下凡,带领天兵天将一夜之间围得仲堃仪险些弃城而逃,可这仲堃仪卑鄙阴损,耍小人龌龊之计,趁两军对垒竟抓我南陵子民于城头之上威胁王上,王上仁德爱民,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手无寸铁的百姓死于叛军屠刀之下。这一战,又如何打得,就快要攻破城门时只得一退再退,南陵数万子民在绝望逆境下本已做好慷慨赴死的觉悟。王上胜局在手,竟被这下三滥之局逼退十里,望着苦苦哀求的子民,无计可施,当真是君子难敌小人使诈,呜呼哀哉!”
连小二都忘记了为客人斟茶,问道:“那后来如何取胜的?”
说书人热泪盈眶,抑扬顿挫:“王上贤明,竟不惜以己为质,不顾自身安危一人独上高楼,换南陵子民之命,如此圣君,堪称千古一帝。在那天临楼上,被那仲堃仪挟持在手中,连天地都随之一起悲泣。然仲堃仪小人之子,擒王在手,还是背弃约定,依旧屠杀子民。为救王上,遖宿王和天权王率领数万仁义之师攻破城门,于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天临楼下。诸位可知,在如此急迫形势下,若没有这两位国主的到来,王上便是殁于天临楼上仲堃仪也不会放过南陵子民,悲呼哀哉!幸得天权王遖宿王率兵而来,仲堃仪眼见败局已定,无路可逃,才留下王上的命作为逃生的保命符,昨日的雨呀,宛如为一人而泣,淹没了整个南陵……”
慕容黎圣明之君,以己身换人质之命,遖宿仁义之师救王心切的美名就这样传播而去,覆盖了整个中垣大陆,刀下错屠的子民冤魂就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君王都已身处险境,他们只能感恩戴德附上虔诚。
慕容黎这一举动让子民深深体会到民为贵,君为轻,他们不再是庸庸碌碌被弃至阴蔽的蝼蚁,他们在君王眼中同氏族亲王一样是平等的,不是可以被践踏的弃子,慕容黎圣君的形象已深深植入他们骨髓,他们虔诚的拥戴,跪伏,宛如跪拜神明,数百万子民的心就这样被一场华丽的闹剧聚拢起来,他们认定的唯一有资格成为天下共主的君王,就是慕容黎。
只有这样爱民如子的君王才能做到天下归一,海清河宴。
而慕容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说书人滔滔不绝的衬托下,茶过三巡,众人渐渐熟络,也开始了一波高谈阔论。
一人道:“昨日那雨呀,真是南陵三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雨,王上出城时的背影,我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南陵何德何能,竟让王上为我等身处如此险境。”
“原来你也在场,我当时就抬头看了一眼,你们猜怎么着,我看到王上的容颜,那真是……惊为天人。”
“是呀是呀,当今王上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那容貌,说是仙人下凡也毫不夸张”
一人疑惑问道:“如何惊为天人?”
“在下如何能描绘,就是仿佛聚纳了整个世界的光芒,只看一眼就沉沦,就像神的光芒,有着无所不在无所不控的力量。”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那遖宿王为王上赤地千里,说不准就是沉沦王上的容颜。还有那天权王。”
“这有什么的,若是在下有机会再见王上仙人之姿,在下甘愿赴死。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没学个一招半式,我若有那武艺就可应征做个王上护卫之类的官职,那样能日日见君之容,美都美死了。”
这句话并未引起一片哗然,倒是迎得对面一桌一片赞同,大抵是昨日大雨之中也瞄过慕容黎侧颜,皆有种见其之颜,死而无憾之感。
“王上天人之姿,只有人中翔龙才配与其结缘,我等凡夫俗子就不要觊觎了。”
“大伙可知,王上此举感天动地,午夜时王上被一位仙人救回来了,顺便还把仲堃仪关押了起来。”
“王上太仁慈了,要是我早就把仲堃仪斩首示众,为何还留着他的命?”
在没人觉察的二楼雅间,一人手中的茶碗抖了抖。
楼下士子继续道:“听说王上感染风寒,连今日的早朝都休了,据说给那两位国主准备的答谢宴也延后举行,这仲堃仪之事也只能搁置。”
“可不是嘛,淋了那么一场大雨,连我今日这嗓子都不是太舒服。”
“你家不是世代行医嘛,何不自荐去给王上瞧瞧,说不定王上便能早日康复。”
“兄台可别取笑我,我这糊口医术哪比得上宫中的医丞,莫说笑莫说笑。”
“……”
一人从这欢声笑语中走过,走到二楼雅间,在握着茶碗的那人耳边轻声低语几句:“山脉一支被人袭击,此人似乎很懂阵法机关,伤了我两千人,毁了数处机关。但不知何故,未及我等迎头痛击,他便撤了。”
那人思索着:“莫不是慕容黎派去的人,围城打援?”
“对方撤得干净,探不出究竟,门徒传来消息,见不到那柄剑,慕容黎要于三日后腰斩仲大人,还有……”这人的声音渐渐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