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忆惘然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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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有一条早市街,过早市街两条深巷,河对岸红砖瓦院,最有气派的那栋就是凤鸣院。
晨间,市民都挤在早市街采买,点早食,最为热闹拥挤。
慕容黎为了节省时间,抄早市街的近路,一骑驰骋,纵马穿街,不料惹来了不少民怨,差点被商贩和晨客追着骂了一条街。
太平盛景的叫骂声中,喝着豆浆,啃着油麦饼的少年不经意瞥见是条红影飞驰而过,眼睛瞪圆,猛一拍莫言:“是他?是他哎,莫言,不吃了,追……”
又追?
莫言只差没被一口稀粥呛死:“公子你是追风少年吗?”
“不是追风,追庙堂上的神仙哥哥。”少年将油麦饼揣入兜中,又拿了两个包子,丢给小贩几个铜板,拖着莫言朝慕容黎驰去的方向飞跑追去。
“呸,还神仙呢,神仙一大早纵马跨闹市?文明何在!素质何在!”见两人追远,那个骂得最凶的小贩捡起铜板,望向王府,心向往之,“素质,谁也不如我们瑶光的王上。”
*
与早市街形成鲜明对比,这个时候的勾栏瓦肆,最为宁静冷清。
马儿速度慢了下来,踏在青石板上,哒哒的马蹄声,一如踩破慕容黎自持冷静的心。
方夜告诉他,巽泽神不知鬼不觉下了山,住在凤鸣院,不仅做了凤鸣院头牌花魁,还极有可能牵扯命案,甚至拒绝邀他回宫的请求。
方夜不敢质疑巽泽的任何决定,毕竟这位仙人性情古怪至极,历来无人能摸透。凤鸣院发生命案,本来是要关门歇业配合调查的,可花魁是巽泽,方夜实在不敢擅自做主,便只能告知慕容黎让慕容黎来决策。
方夜说人是巽泽,那一定不会看错的。
晨风,是那么平静,吹来的清新空气沁人心脾。这样风清日朗的天气,本是最能让人感到轻松。
但这一刻,沉静如慕容黎,也不由得焦躁无力。
花魁,巽泽。
他从未想过,巽泽那样不染凡尘的仙人,会与勾栏瓦肆这样的污秽挂钩。
他去仙山的这些年,出了什么变故?何时回来的?瑶光王府是他的家,他可以来去自如,为何不入宫见自己?
慕容黎脑中有着太多的疑问,都需要巽泽一一解答,与巽泽相知相守后,他便不喜欢胡乱的无关猜测,他相信,他们的信任坚不可摧,他定有苦衷,会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只是,期许中夹杂的烦闷总也挥之不去,令他下马叩门都有些踟蹰。
酒气冲天熏来,慕容黎下意识侧身,就见一双污秽的手将紧闭的大门拉开一线,歪歪扭扭挤出那醉醺醺的身子。
油头油面的脑袋一眼就瞄到慕容黎,咧开大嘴色眯眯扑来,喊道:“花魁,小美人儿……”
慕容黎目色猝冷,并没有移步躲避,他的周身像是凝聚一簇春冰一般,那人的手还没碰到他衣角,人就跟着飞了出去。
只是那人醉得实在太厉害,完全分不清是被人打的还是自己摔的,透着油光满目,勉强爬了起来,提提裤子,跌撞的去了,还不忘念叨着:“花魁,小美人儿。改明儿,改明儿本公子,本公子还来找你……”
一声极轻的破碎,溅入苍白的尘埃。
巽泽!花魁!
慕容黎指节捏出冰冷。
他分明极度厌弃凡人的肮脏,却在凤鸣院做花魁,承欢在别人膝下……
那画面不堪想象。
慕容黎的逆鳞,绝不能任何人触碰!
碰必杀人!
怒意飞溅,一掌甩在驼他而来的马臀上。
那黑马吃痛,长嘶一声,倏然奔了出去,直撞向那醉鬼。
那醉鬼还没反应过来,黑马后蹄一扬,他的身子就从巷道上飞了出去,落入河水中,炸开了一片水花。
痛苦不过是一瞬,此后便是永远的宁静。
冰冷。
慕容黎收回目光,无视恰在此时悬到黑马边立马刹腿驻足的两道人影,砰——叩开了凤鸣院大门。
“打烊了,白日不营业,擦黑再来。”门奴打了个哈欠,心想,谁这么不懂规矩,再急也不能白日急吧。
可一瞬间,他好像眼花了,有什么影子穿梭而过。再揉眼时,面前立着一位气喘吁吁的少年公子和一位仆从。
看着也不像流连春色的人呀,但有些眼熟,门奴不耐烦重复着:“打烊了,白日不营业,擦黑再来。”
“我与方才进去那人是一起的。”少年道。
门奴疑惑:“方才哪有人进去?”
少年:“你迷糊了,没看到,他在你开门瞬间嗖一下就溜进去了。你让我进去,我找出来给你看。”
门奴左看右看,不见其他人,低头哈腰道:“还说我迷糊,天还没黑,小公子怎也迷糊了。回去吧,擦黑再来。”
见门奴已关门,莫言一掌将之推开,撞向门奴:“又不是不给钱,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这,这,这,白天黑夜的,兔儿爷经不住折腾啊……”门奴只是嘴上这么说,脚已挪往一旁,让出位置。
当然不能将客人拒之门外,谁不知道上这种地方的,哪有穷酸,都是有权有势的大爷,得罪不起。
可少年脚才抬起,一柄剑伸过来,将他挡住。
“朝廷办案,闲杂人等退避。”方夜一袭劲装,横剑架在少年面前,仿佛只要少年往前一步,就能引颈自裁。
禁军立时将凤鸣院三丈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夜看着少年。
此人竟能徒步追马,身法了得,身份未知,倘若不识时务,那便送他下地狱。
少年也看着方夜。
瑶光禁军大统领,必然不会让瑶光国主进凤鸣院这等事走漏风声。
办案是个很好的掩饰。
此刻不装瞎作聋,很可能小命不保。
他立刻轻轻点头,拉住莫言,退后:“打扰了,草民这就退避。”
*
以慕容黎的身法,避开除尘扫秽的杂役,轻而易举。
但想要避过巽泽,绝无可能。
果然,他闪进屋时动静已足够轻,却还是没能瞒过屋里的人,只听屋里的人轻有怨气:“沐浴熏香呢,着什么急。”
隔着一道珠帘,潺潺水声,烟笼雾绕,花魁正在沐浴。
慕容黎的目光穿过流花玉翠的珠帘时,正看到花魁舀起一瓢潋滟含香的水中花,浇到自己身上。
他看到的,正是巽泽的侧容,那张清俊若神的容颜,就算化成灰他也不会看错。
可他也登时想到方才出去的酒鬼。
有一种冰冷从心底深处攀爬而上,蔓延般遍布全身。
灯火阑珊,照亮着悲与欢,聚与散,捏碎着曾经的片片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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