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录:故人信 (第2/2页)
望着穆凉声秀逸非凡的眉眼,谢环琛欣慰地笑了,不再多言,只也探手拍拍对方的胳膊,与适才对待谢长怀一无二致。
穆凉声垂眸凝了下她那只因为常年亲手烧瓷而微微苍老粗糙的手,眸底微暖。
“此处先交给你了!”谢长怀对穆凉声道,过来扶住感动的母亲,“走吧,我们先出去!”
穆凉声凝视着那母子二人出了东厢的背影,眼底悠悠映出一分莫名的叹息来。
谢长怀默默陪着谢环琛来到独倚居的凉亭下。
亭外日光若洗,春燕呢喃,逸云腾空,风靡春如许。
他扶着谢环琛坐于石凳之上,恭敬地退后一步,静静等着母亲的下文。
谢环琛望着他退后那一步的恭顺淡漠,心里不禁顿时一阵泛酸,眼中也漾出几许怅惘无助。
自他九岁从那场祸事里猜到自己的身世之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可对于那些过往,他从不开口相询,也从不显露情绪,而她惟一感知到的便是他们母子相依为命的孺慕之情再不复从前,他们之间横亘了一条万里汤汤清江水,要想飞渡,再也不容易。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十岁时在昭庆寺遇到了一位奇怪的老和尚,继而竟不听任何劝阻,就自行跟着对方出门游历去了。
从此每每出门皆是一年两载,每次归来她只发现他身上多了几处伤口,也多了几项教人诧异的本领,可游历中所遇种种他却矢口不提。
这也让她原本想悄悄努力平缓关系的心思亦落了空,越发造成了如今这血亲疏离的无奈状态。
“母亲,有什么话需要告诉我?”见她不言,只顾眼中隐隐汪了一丝潮意地望着他,谢长怀也不探究,只低低问道。
谢环琛乍然一醒,回避地拭了拭眼角,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他深吸了口气,似酝几分勇气后才道:“今日,阿娘收到了一位多年前的故人差人送来的信!他说,他说想让我带你去见他……”
她小心翼翼地捕捉谢长怀神色的细微变化,但是他并未追问,甚至连目光仍旧是山河无恙的岿然不动。
“其实,那刺客的事你不愿告诉我,我也大概猜出来你们的意思!可是——”
她霍地站起来,眸中皆是无法置信的痛苦,左右踱了几步,神色困惑而焦虑,说着她急忙从袖中掏出信件,递给谢长怀,似要证明自己言之凿凿。
“他既然派人送信给我,让我带你前去,却又为何同时派人来杀我呢?这不是矛盾吗?凉声会不会有误会?”她喃喃道。
二十一年过去了,对于少年那场往事她从未后悔过,而那个人,也依旧藏于她心底。
只是,他们的身份差异注定没有未来。
她既背叛不了钟情,又背叛不了心智,也不愿他被族人误解。远远离开,是不羁绊彼此的唯一方式。
只是,她委实对不起的是眼前这个孩子,是她的自私与放纵,令他有了一个如此不容于世的可悲身份!
而让他拥有一个高贵的身份,是她此生唯一想为他做到的事!
……
谢长怀既不反驳也不附和母亲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到了那份信上。
对他而言,她口中的那个人仅仅是一个符号罢了,至于那人如今的真实处境他更不会对谢环琛言明。
而这封信,他自然早已听过魏甲的禀报,只等着母亲主动拿出来。
他竹节玉骨的手牢牢捏着信封,神色却毫无异动,似漫不经心般缓缓拆开封口——
对于此信,他已经等待太久,久到他都几乎以为等不到了,而今日拿到此信,说明他筹划那么久的事,终于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