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清醒沉沦 (第2/2页)
“他不会立即解毒,会分次数为他解毒,直到你彻底杀了默毒,带回他的头颅,到空山派复命,他身上的毒才会尽消。”
勾月怒道,“我已经答应你们会弑君。”
“姑娘在我这里没有立下诚信基石,这只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不是吗?”
“第一次解毒后,他会苏醒吗?”
“这个自然,师傅会暂时压制他身上的毒,抽丝剥茧,慢慢替他诊治。”
勾月苦笑,她才恢复记忆那时,有想要杀了默毒的心,可日子久了,她又想起他的好来,觉得人无完人,帝王之心本就深不可测,为他找了许多借口。
现在燕如虹要她去杀默毒,她浑身开始激动,这种激动不只是反感,还有隐隐的期待。
她只问了自己一句话,心中就懂了。“默毒死了,我会难过吗?”
她立刻明白了。
如同抛掷铜钱。
“我会杀了他。”她道。
说完了这句话,勾月又喝了杯酒,酒水没有让她醉,反倒使人清醒无比,至少比昨日关心则乱的自己清醒。
“如此便成交。”
他抬起手来,勾月也举起自己的手。
一拍即合,三击为誓。
“既然现在太姑娘都清楚了,我只送姑娘四个字。”
“什么?”
“马到成功。”
马到成功,勾月轻轻一笑,哪里就这么容易了。
勾月走出了小院,来时乘小舟,现在石板台阶前撑船的却变成了离纤尘。
燕如虹对他这身打扮并不满意,“夜深了,叫其他人送客吧,你留下来。”
“师兄,让我送一送她吧。”
他站在船上,随水波轻晃,燕如虹看着他坚持的模样,只好随他去。
船到了宅子外面,原来那院子还有一处是水门,狡兔三窟,这深宅竟也有三个门,可能还有更多。
“我知道师兄可能叫你拿了你承担不起的诊金,我也知道你为了文渊之,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离纤尘说,“可是你记住,我会想办法根据师傅的解药配置新的解药,师兄让你做的事儿,你如果做不到,应付应付就是。”
“你常常这样?”
离纤尘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从不敷衍他们。”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叫我做的事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不过他们叫你去做的,估摸不是为你好。”
勾月也笑了,“你倒是个明白人,你师兄知道你其实知道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吗?”
离纤尘哈哈笑了起来,撑船的手不住发颤,“别同我说绕口令,弯弯绕绕,实在麻烦,至于你说的,我不知道我师兄知道不知道。”
勾月说,“可是我现在知道其实你知道很多事?”
离纤尘说,“师兄叫你去杀人吗?”
不得不说他是个聪明人,“嗯。”
“我才同你在万寿堂的人手下逃生,并肩作战,还不想看着你死,他要你去杀的人,难杀吗?”
勾月说难。
“那你要如何办?”
“山人自有妙计。”
“你把你的法子告诉我,我帮你去做,这样你就可以不去。”
离纤尘放下船桨,手腕上系着一条帕子,已有些发黄了。
帕子上似乎绣着东西,勾月并不多问。
但光见勾月看了几眼,他便自己说了起来,“这帕子是我救的第一个病人眼睛上蒙的纱帕。”
“他是个盲人?”
“她只是受了伤,眼睛暂时看不见。我照顾了她七日,后来她便走了。”
勾月对他的故事不感兴趣。
他却继续说了起来,“她的伤还没有好清,就离开了。”
“为什么?”
离纤尘听到她追问,脸上的表情很开心,“你当真想要知道?”
勾月说,“反正大半夜也没有其他事,你师傅还答应明日会救阿渊,所以我放心了。”
离纤尘看着她,“你的眼睛,假若有一天看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月亮在头顶,很亮。
勾月仰卧在船上,靠着船头道,“看不见了,就看不见呗。”
“不想复明?”
“有时候做瞎子也挺好,”勾月的说法总叫他觉得好笑。
昨日来到这里,她心中焦急难忍,到了今日,有法子救文渊之了,她再看头顶的月,远处的群山,心中就不一样了。
此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山水月色,什么都没有变,变的只是她的心境。
勾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情绪会变化这样大。
似乎自己还在做塔兰时,也很少这样慌张,她悲伤过,痛苦过,但面对死亡,她没有这样畏惧过。
死亡有时候没什么可怕,她怕的是在乎的人死去。
文渊之出现在她身边,她从毫不在意变成了处处留心,他写下的字她要收起来,一笔一画都想要牢记,他的手背上的青筋,她抚摸之时总会心潮澎湃。
见他冬日里冻手,夏日里出汗,她会心疼,见他被人殴打,她又觉可怜,明明与她不相干,她就是心疼,不管那是他的计谋也好,真心也罢,她都不想追究下去了。
若能与他相守,那些阴谋算计也没有什么了。
人人都知塔兰最厌城府深沉之人,可多年后,她竟喜欢上了朝堂上最狡猾的狐狸。
勾月忍不住笑了。
离纤尘问她想起了什么好笑的。
勾月道,“想起了文渊之。”
他道,“你是真心与他相爱?”
“我真心爱重他,他愿拿命救我,这算是真心相爱了吧。”
“他愿意以命相付,你愿意吗?”离纤尘问。
“愿意,只是不是现在。”
离纤尘笑了,“文渊之喜欢你,算是他瞎了眼。”
“哦?”
“寻常女子遇见文相这种人物,又得他以命相付,早就愿意立刻献出性命了,你却说,不是现在,所以说,你根本不真诚。”
“与其说那是不真诚,我觉得你该认为那是清醒,我没有被男女情爱全然冲昏头脑,还晓得自己何去何从。”
离纤尘道,“你从很早便是如此?”
她沉默片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