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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2/2页)

谭家英简直不敢相信,她张大眼睛问,“有这么好的事?”

“是,我也不怎么信,她爸去问了,具体什么情况等他回来就晓得了。”

谭家英将信将疑地出了莲香的灶房。要是真这样,那她也去一个。她同有和圈在屋里作田也只够一家人的吃喝,下半年两个孩子的学费又不晓得去哪里借。两个孩子,怎么好意思再找谦世叔挂账,她计划等收了早稻卖了,凑一凑,估计差不多。可这也不顶事,今年下半年的有了,那明年正月里开学呢?还有孩子这么大了,不能老是借住在别人的旧屋里。有和也要他去,留在屋里只会一天到晚跟那些人打牌,不如一起去挣点票子,趁年轻把房子起了,再把两个孩子供出来,就功德圆满。!

她这样想着到了家,月红和立生去敏世屋里看电视了,陈有和也洗过澡,准备出门。

她叫住陈有和,将刚刚听到的说了一遍给他听。

“哪有这样的事。肯定听错了。”陈有和着急出门去打牌,几句话敷衍了她,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谭家英却想什么时候要去找光头问一问清楚,万一是真的呢。

第二天,也就是端午节这天,谭家英清早起来洗漱好,就坐在灶房里的桌上,剥开一个粽子,沾上糖,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大碗的咸鸭蛋,一提粽子,一小碗白砂糖,和一碟的豆子饼。月红和立生一人兜里揣了一个咸鸭蛋,手里抓一个沾上糖的粽子,出门去玩了。陈有和昨天夜里玩得晚,还没起床呢。今天早上是不煮饭的,就吃这几样,谭家英这时候才这么悠闲。

吃完一个粽子,谭家英又摸起两个豆子饼,一边吃一边走出门。她要去菜市场买几块豆腐,今天端午节,她计划中午杀一只鸭子吃,再买几块豆腐就行。

这时候的菜市场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一伙男人正蹲在祠塘门前的场地上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话事;正对面一个卖米酒的摊子,主人在靠马路的地方摆了两张旧木桌,桌上坐了五六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喝酒,每人面一小堆湿炒花生;酒摊往上,紧挨着挤挤挨挨摆了两条的簸箕路,簸箕里是一些卖相不是很好的蔬菜。地里凡是有一点好东西,人们总是会提到这里来卖。不过一早上也卖不到几个钱,因为基本上家家户户自己地里的菜足够一家人吃了,只有一些“懒汉”才会在外边买蔬菜。买的人少,价钱又低。谭家英前阵子也来这里卖过几回马铃薯和西红柿,不过不好卖,村里人吃不惯,刚开始稀奇,有人买来吃,后来就卖不动了,人家都晓得这东西不好吃,她也就不去卖了。一家人这阵子吃马铃薯都吃到腻,送给人家吃,人家也不怎么想要。

谭家英低着头,快步走过去。卖菜的人许多都认识,有几个特别喜欢喊人家买东西,万一被看见了,免不得又要喊她买,到时又得打推辞,有时推辞不掉还得勉强买一点,还是快点走为妙。

谭家英走进薄膜棚里,最外边的一档是卖肉的,这时候挤了不少的人在前面。卖肉的旁边就是一摊卖豆腐的,这豆腐摊的生意比肉摊的生意还要好,往往来晚一点就买不着。不管平时还是年节,豆腐总是最走俏的。豆腐在平日里就算是一户人家的好菜了,人们舍不得三天两头吃一回肉,但是豆腐还是买得起的,花一块钱可以买四块水豆腐,拿回家不管油煎还是下水汆都好吃。谭家英买了一块钱的豆腐,又走进棚里逛了一圈。今天卖东西的人比平时要多一点,有些本来要去什马赶场的人因为要在屋里吃节饭而没有出门。

谭家英走了一个大圈,最后也没买什么,转身往外走。

她走到祠塘那里时,就看见光明大队的光头在祠塘门口的场地上说着什么,旁边围了十几个男女。

“不就是那个光头吗!”谭家英心想,真是巧啊,正说要去找他呢。

她拎着豆腐,走近人群,在那里听了一个大概。原来光头在这里揽工呢,说包带出去干活,车接车送。不挑认不认字,只要有手有脚,会干活就行。还有最重要的一门,随时想干就干,想不干就不干,栽秧、割禾都可以回来,老板不会扣你工资。

谭家英听了马上心动起来,她走上前去,问:“光头,你说的真的假的?”

光头信誓旦旦地说到:“那还能有假!骗谁也不敢骗自己村里人。我正月里已经拉了田中几个村的几十个人出去了,现在人已经回来了,就前几天坐我的包车回来的,人家这不票子也到手了,屋里的田也没丢。”

谭家英一锤定音,“行,那算我一个。新升大队的有和晓得不?就是他屋里。”

“晓得。我还跟你家有和打过几回牌呢。做得,那到时候出发前一天就会通知你。”光头喜笑颜开地在手里的本子上记下“有和”两个字。

谭家英好像看到了新的希望,现在一身轻松地往回走。旁边围观的人这时候也纷纷上前去报名,有的是给自己报,有的给屋里的小孩报。

谭家英回到屋里,陈有和已经起来了,正在灶房里准备烧水杀鸭子。

谭家英走上前,迫不及待地跟陈有和说了这件事。

“什么呀?你就跟人家说好了?”陈有和听了,惊得回头睁大眼睛盯着她。

“嗯。光头说田里栽秧割禾都不耽搁,好得很。我们两个一起去,明年的学费就有了。”

“哪有那么容易,说得轻松!”陈有和可不愿意往外跑,待在村里多好,有伴玩、有牌打。

谭家英晓得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于是说:别的大队的好多人也去,男的女的都有,出去一样有伴玩。你留在屋里反而没伴,到时候大家都出去了,哪个跟你玩。

陈有和想想,觉得也对,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屋里的田要怎么办呢?最后他们两个人商量好,田就交给二哥看管,平时要他帮忙放水、打农药,算点辛苦费给他,反正两家的田隔得不远,顺带手的事。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只等光头的通知。

农历六月的中旬过后,晚稻刚刚栽进水田里。光头到报了名的人家通知,明天下午的车出发。整个羊山躁动了起来,说着明天的大事。

晚上,谭家英在屋里收拾行李。月红和立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邻居家看电视,他们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个定准。整个人都垂头丧气起来。他们晓得,这是没法改变的事情,只能接受。因此,并没有说一句什么话。

谭家英心里也不好受,刚开始还为了能出去挣钱而高兴,等到真正要走的时候还是舍不得两个孩子。她给两个孩子交代了一番便让他们上楼睡觉了,自己却翻来覆去一晚上睡不好。

第二天下午四点,谭家英煮了一顿最早的晚饭,一家四口随便吃了一点,随后就带上门,拐上了下店子那条出村的路。

陈有和提着一袋行李走在最前面,谭家英和月红、立生默默地跟在后头。

这条路走到头,就汇入光明大队的石子路。此时,这条石子路比往常的什么时候都要热闹。

一伙后生崽女正提着行李站在路边一户人家的墙根下神采飞扬地谈天说地。石子路靠光明大队田地的那一面,几个中年男人蹲在路边的沟渠沿上,抽着烟说话,边上是他们的行李。陈有和见到一个熟人,跟谭家英打了声招呼就提着包过去。

谭家英带在月红和立生就站在马路这面一户人家的墙根下。不远处还有几个提着行李的妇女在安慰她们哇哇大哭的孩子。孩子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大概是舍不得爸爸妈妈。孩子的爸爸却和一些别的男人开玩笑到:哭什么哭?这么大了,还要奶吃不成!

这几个孩子听了就不好意思哭了,嗯嗯唧唧地擦干了泪水,瘪着嘴巴靠在妈妈的身边。

谭家英靠着墙站着,心里一部分因为等下要坐车而恶心,一部分又因为舍不下两个孩子而沉重起来。她眼里含着泪光,颤着声音对立生说:“立生,在屋里听姐姐的话,莫总是跑出去玩。”

“嗯,晓得。”立生望着脚下的沙子,乖顺地说。

“月红,你在屋里要多照顾老弟,有什么事一起去做。”谭家英收了收颤音,醒了一把鼻子,转过头对女子叮嘱到。

“好,晓得。”月红跟立生一样,表现得极为风轻云淡。她已经十岁了,按照什马的说法,应该说十一岁了,哭哭唧唧不适合她,这个年龄要坚强懂事。但是她不敢看妈妈那伤心的模样,于是故意朝远处望去。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只留了半个脑袋在三层岭上。很快,四周的一切变得朦胧起来,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只剩下一片蓝墨色的影子,温热的晚风将沟渠下那一片娇嫩的秧苗吹得像波浪似的摆动起来。在陈有和他们蹲着的沟渠下,几个妇女带着屋里的女子蹲在下边的水泥台子上,说说笑笑着洗衣服。这石子路下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沟,水是从港子河引下来的。米把宽的河沟两面,在靠马路的这一段,砌了两条三四米长的水泥台子,平常傍晚的这个时候,会有刚刚洗了澡的妇女、姑娘提着一桶子衣服到这里来洗。

眼见着天要黑了,一些人开始急了。有男人嚷嚷起来,“光头怎么还不来?说好去别村接几个人就来的。这都等了一个多钟了。”

“就是,就是。”

几个后生走到光明桥头朝新店子的方向张望了一阵,远处的路面并没有班车的影子,他们只得摇摇头,重新蹲在路边等。

大约又等了一刻钟,一辆大班车缓缓停在了石子路上。光头走下车,大喊:“走了,走了。快上车。”

一时间,路面上的人群涌向班车。

“家英,快来,走了。”陈有和站在班车前朝人群外喊道。

谭家英从立生手里接过包袱,回头同月红叮嘱了一句:“月红,跟老弟两个好好的啊……”。就小跑着奔向班车。月红和立生跟在后边走了几步,谭家英在班车口子处停下,回头朝两人挥手,“转去哒。”她鼻子一酸,一口气堵着,说不出别的话来。下边没上的人在催促着:“快点的。”。她带着歉意的苦笑,匆匆上了车坐到陈有和边上。

车子缓缓开动了,很快过了光明桥,拐出了新店子的那个弯,消失在视线里……

月红和立生望着车子驶去的方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村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月红和立生肩并肩往来时的那条路慢慢走着,两人谁也没说话。家家户户开始煮晚饭,路边的人家窗户和大门里漏出一些昏黄的光,屋里传来嗡嗡的说话声以及锅铲在锅里翻动的声响。

月红和立生穿过这些人家,右拐上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子,这里是他们现在的灶房,也是陈达世的屋产。这个灶房离他们住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远,只有十米的样子,不过中间七弯八拐,隔了十几户人家。他们每天在这里吃了饭,再到离婆婆两间屋远的房里睡觉。这一带的人家搬的搬了,只有侧门对角的敏世一家住着,这时候他们已经关起了门,几乎与这边是不通的。还有两个老人住在右侧的一排老屋里,不过她们舍不得开灯,一到天黑就黑灯瞎火的,连声音也没有。之前爸妈在家的时候,并不觉得,现在却有一股阴森的感觉。月红和立生在自家的灶房前停下,推开木门,里边漆黑一片。他们忐忑着摸着黑进去打开了灯,原本生气勃勃的灶房现在是冷锅冷灶,毫无生机。月红望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意识到:往后的日子她就只有立生了,立生也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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