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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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南市之后的几天陈月红并没有马上开店做生意。因为还没有开学的缘故,整个大学城死一般沉寂。
直到正月十六,她才开门营业。不过店里的生意还是一样冷清。路面上甚至连逛街的学生都比年前少了。因为新年大家已经买过衣服了,基本上整个正月,甚至二月都不用买衣服。这两个月,陈月红甚至连店铺租金都是掏的身上的老本。
大概到了二月底,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她店里的生意才有了一些起色,不过她知道这也是暂时的,学生们买完一两身春装之后基本上得等到夏季来临才会再出来买热天里穿的衣服。而且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七月、八月两个月还要放暑假,到时候又得两个月没生意可做。
怎么办好呢?
经过过年一折腾,交完三月份的房租,陈月红身上基本上没什么现钱了。去年一年她一分钱也没有交到家里,都不好意思回家过年了。
她现在苦恼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永远也挣不到钱。也许,该放弃?
可是她不甘心,自己满心欢喜地千里迢迢回来创业,最后就落得这个结果?她心里还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到了四月如果还是挣不到钱再说。
时间终于到了四月,陈月红店里的生意仍然没有起色。她不得不考虑另寻出路。她想先把店转了,再去找个班上。
她在玻璃门上挂了一个转让的牌子,可是挂了半个月根本没有人来问。眼见一拖又得多交一个月房租,她干脆心一横,在门口挂了一个大大的写有“清仓”的牌子,并挂出几乎与成本价一样的价钱,她打算把存货处理掉,到月底直接退租。
到月底的时候,陈月红店里的货清得只剩二三十件了,她把店退了,拿回押金,剩下的衣服打包带到自己的出租屋,她准备自己穿。
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陈月红又陷入了为难。她苦恼该去哪里上班。她找了几天的工作,发现这里没什么工作适合自己,工厂很少,她大概只能去超市当收银员之类的。而且这里的工资很低,月工资大多只有九百元左右。
可如果不在这里上班,她又能去哪里呢?认识的同伴都成家了在家里相夫教子;高中的同学基本上都去上大学了,而且她们没怎么联系;舅舅那里她又没脸再去,当初是她自己坚持要出厂的,现在也不想再进厂;爸妈那里更加没有适合她的事做……
能去干嘛呢?
正在她苦恼的时候,曾经的同事黄艳华打电话给她,说她从慧城电子厂出来了。她听到陈月红说正在找工作,马上提议让她去她那里,两人一块去找工作。
陈月红想,也好,有个伴怎么都强些。况且自己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跟王艳华同事两年,知道她人不坏。她在新堂镇做文员的时候,有时放假会去牛旺镇看望两个舅舅,那时她总是到王艳华的宿舍跟她挤一起睡,因此她跟王艳华的关系也算不错的。不是有句老话说吗,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有个熟人总是要好许多的。她当即同王艳华说好买最快的一趟火车赶过去。
与王艳华定好之后,陈月红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行李,找房东退了住房的租。然后搭公交车到立生学校同立生见了一面,她带立生到外边吃了一顿馆子饭,并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当天晚上,她就搭上了开往广州火车总站的车。王艳华现在跟两个老乡在与东市一城之隔的陵南市落脚,因为南市没有直达的火车,她按王艳华的指引,先买到广州火车站的车。
火车是夜里十点开的,伴随着“呜呜呜”的长鸣声,车子慢慢驶出南市。望着车窗外漆黑一片的天地,陈月红想起去年秋天她搭火车回南市的场景。那时候她满心欢喜、誓要在南市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现实却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她不光没挣到钱,还亏了四五千元,另外还耽搁了半年的功夫。
这一整夜,陈月红都没怎么睡着。车厢里嘈杂的声响烦乱着她的心神,她对未来感觉一片迷茫,就像这无尽的夜空一样,找不到出路在哪里……
第二天早晨七点,火车到站。一出火车站,陈月红就感觉到了熟悉的亚热带季风吹在身上的那种粘腻感。现在已经是阳历五月份了,这里的天气热得同家里的大夏天一样,陈月红身上的长衫长裤与周围人的短袖、短裙显得格格不入。
从火车站出来是一片宽敞的站前广场,有好多操着不同地方口音、一身黝黑的中年男女拉着小推车讨好似的笑着同刚刚出站的旅客搭话:需要搬运吗?十元一趟。
大多数情况下这群搬运工得到的都是摇头拒绝,旅客们不耐烦地摆摆手,嘴里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不要不要”,接着就匆匆往前走。
除了这群搬运工,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一定是身上背着大包小包,怀里抱一个婴儿,手上牵一个才会走路的孩子的妇女,这些妇女多半是来与自己男人团聚的。因为工作生活的原因,许多的夫妻分隔两地,丈夫在外打工挣生活,女人在家带孩子,有的等孩子大了一点便会带到外边团聚。
车站外同样背着大包小包的还有满脸风霜的农民工,他们就像蜗牛一样,背着重重的家当,艰难地前行着。这群真正的城市建设者将自己的青春与汗水留下,带走的是满身的伤痛和满脸的风霜。城市的建设少不了他们,当城市建设好以后,他们却留不下来……
陈月红背着她那个黑色背包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望着眼前这个现代化的城市,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跟随出站的人群上了天桥,横穿天桥就到了市汽车总站,她在这里买了一张前往陵南市的车票,随后照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到一楼等车。
大城市确实不一样,两市之间的通车很频繁,平均一小时就有一趟。很快,她就坐上了前往陵南市的汽车。
由于太累了,陈月红在车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但是不敢睡着,她得听着站名。王艳华事先告诉了她路线,这就是她坐的最后一趟车,到站下车就行了。
大约四十分钟后,陈月红听到车里广播报:“新村站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她立马打起精神,背上自己的背包,走到车门边。等车子一停稳,她就走下了车。
她立马给王艳华打去电话,告诉她自己到了。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没一会儿,王艳华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她笑着打招呼:“陈月红。”
陈月红看见朋友,也笑了起来。
随后王艳华引着她拐进了村子。这村子是典型的城中村,众横交错的民房里住着在这附近上班的打工人。房子大多是四层五层,本地的居民将自己的房子出租出去,自己则在繁华的地段买了电梯房住。
穿过三条巷子后,王艳华用感应牌刷开一栋五层的楼房大门,带着陈月红走了进去。楼房里的空间不大,但是一层隔出了五间房。昏暗的楼梯道,统一的银色铁皮门。
王艳华用钥匙打开了三楼楼梯口的那间房门,把陈月红带了进去。
她说,“来,进来,这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有点乱哈。”
陈月红跟着王艳华进去,看到房间里杂乱地摆着一些生活用品,加上一张木床,一张折叠桌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跟王艳华叙了一阵旧,快到午饭时间了。王艳华说要去买菜做饭,于是两人相跟着下了楼。弯过几条巷子就是一个小菜市场,有一些卖菜、卖肉和卖水果的摊贩。由于是寄住在人家门下,陈月红自觉地抢着把钱付了,又买了一点水果。
回到王艳华的出租屋后,两人相帮着把饭做了,随后一起吃了饭,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躺在床上午休。
到了傍晚,一个后生敲开了门,王艳华开了门,她跟陈月红介绍到,“这是我男朋友。”
陈月红尴尬地同后生打了招呼,他同王艳华说了几句话,在屋里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走了。
陈月红这才知道,原来这房子是王艳华男朋友租的,为了给她腾地方睡,他回来收拾东西到宿舍去睡。王艳华也是过来投靠她男朋友的,他就在这附近上班。这令陈月红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尽快找到工作,不能在王艳华这里多打扰。
晚上她和王艳华两人就着中午的一点剩菜剩饭吃,然后就商量着找工作的事。
王艳华告诉她,这附近有一个大型的劳动市场,周一到周六有许多的用人单位在那里设招工点,不用到处跑。
两人信心满满地想着明天应聘的事情,她们想:有那么多的用人单位招工,总有适合自己的工作。
第二天是周五,两人一早就起来了,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轻快地沿着大马路朝劳动市场走去。王艳华在她男朋友的带领下去过那附近的广场,她知道路。
现在是早晨的八点钟,明媚的阳光撒满大地,马路两边是繁华的街道和高楼,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这里属于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因此比陈月红之前呆过的所有地方都要繁华。道路两旁开满了红的、黄的、紫的、粉的花,绿化带里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植,路上的行人大多穿着正装,手里提着皮包。一路上都是装修气派的店铺,有美容店,美发店,服装店,大饭店,还有地产公司等等。
陈月红和王艳华边走边新奇地朝两边的店铺张望着。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就看见一座天桥。天桥上人来人往,天桥的右边是一个大广场,主建筑是一栋十三层的大楼。大楼的一到四层是商场,楼上是住宅。商场内有大型超市、服装店,鞋专卖店、金店,精品店,吃的喝的应有尽有。商场靠天桥的地方还有一部观光电梯直达最顶层,电梯里从容地站着穿着得体的男人女人,他们谈笑风生,傲视着脚底下的一切。
以商场为中心发散开来,周边的房子都开发成了店铺,以特色小吃店最多。
虽然现在还是早晨,不过这个广场已经是人潮涌动了。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吃的喝的,说说笑笑着从陈月红和王艳华的身边走过。
王艳华领着陈月红从广场的左侧往里走,在商场大楼的后边,一条小路之隔就是劳动市场。
这是陵南市最大的一个劳动市场。劳动市场的大楼足足有四层楼高,墙面清一色是墨绿色的玻璃墙。一扇两开的玻璃门上边挂着“劳动市场”四个大字。
现在还没到九点,劳动市场的大门是紧锁着的。可大门外却早已挤满了来这里找工作的人。人流甚至将连接广场的那条小马路,以及广场后边的墙根下都是人。这些人有的靠墙站着,有的蹲在地上,还有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有的人推头丧气地低着头,有的意气风发同旁边的人说话。其中百分之九十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陈月红和王艳华两人在劳动市场入口左侧的花圃外站着。
九点还差一点,一些人就围到门口,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想着第一个进去说不定能抢到一个好的工作。
没一会儿,三个穿白衬衫的工作人员从里边把玻璃门打开。门外等待的人员也不顾体面,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
陈月红和王艳华在人群里,跟着人群快步地走进了劳动市场。一进门就有工作人员给她们一人发了两张空白的简历。她们拿着简历表,朝左边走去。左边靠墙摆了两条灰色的长桌,桌子上整整齐齐安了一排的圆珠笔,拿到简历表的人都挤在这里填表,还有一部分先前来过,身上备着事先填好的简历表的人已经进入招聘区进行投简历面试了。
桌子上已经挤不进去了,陈月红和王艳华只好靠在墙上写,好在她们带了笔。
填好了简历,她们开始往里边挤。空旷的楼面被一人多高的灰色塑料隔板隔成了六列,每一列的两边都连成排摆着灰色的长桌,桌子后边坐着各行各业招工的人。每张桌前都立着一张简介,介绍相应招工单位的情况以及需要招人的岗位。
每一张招工桌前都围满了找工作的人,人们忙着递简历、询问相关工作的情况,整个大厅嘈杂而急切。
陈月红和王艳华看了许多的招工信息,却迟迟没有投出去简历。这些工作要不是她们不能胜任,要不就是她们不想去的。她们的学历有限,没有学历要求的就只有销售、导购,以及收银员,售货员等,来这里招工的大多是这些,其中也有一两家五金厂,不过是招技术工。两人挤着将所有的招工单位都看了个遍,最后给一家招收银员和一家招文员的用工单位递了简历。人家收了她们的简历,说有消息会电话通知。她们便满怀期待地退了出来。
她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屋外的太阳很毒辣。两人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走在回去的路上,轻松地说着话。回出租屋之前,她们还弯到菜市场去买了一点菜。回到出租屋之后,两人煮了饭吃,然后安心地坐在屋里等电话。
可是一整个下午,没有一通电话打过来。两人心里有点泄气,商量着下个礼拜一再去看看。
周末的两天,陈月红干什么都没什么心情。劳动市场在周末休场,她心里焦急啊,又得白白浪费两天。王艳华倒觉得没什么,她同陈月红说下个礼拜再去找找,没有合适的就休息一阵子,她男朋友说了会养她。可陈月红不行,她不想老是在这里打扰,她要快点找到一个工作,好落下脚。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陈月红一早拉着王艳华一起朝劳动市场赶去。这天她们在劳动市场转了几圈,投出了四份简历,心想多撒网总有收获,可是下午仍然没有等来电话。
陈月红的心沉到了湖底,一整个下午都没什么精神。晚上,王艳华同她说找工作太难了,她准备回家结婚了。她说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不同意现在这个男朋友。
这令陈月红很震惊,也更加急切地想找到一份工作。她隐约知道王艳华和她男朋友吵架的事,只是不好问。
第二天,王艳华因为心情不好不想出门,陈月红只好一个人去。劳动市场的路她早就记在心里了。
她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摸索着走到了劳动市场。在门外等待的时候,她心里已经决定了,今天不挑,不管什么工作,只要录用,她就去,先解决了住宿的问题再说。服装店清完货之后,她汇了五千元到家里的邮政储蓄卡上,自己留了四百多元在身上。她知道家里用钱紧张,立生的学费,还有每年答应人家要结的工钱和钢筋水泥钱都不能少。身上留的钱已经没剩多少了,大约还有一百元,所以她得赶紧找到工作,而且是那种提供住宿的工作。
这一上午,陈月红填了近十张简历,不管什么工作,凡是她觉得自己有希望的都投了。由于在劳动市场耽搁得比较久,她出来的时候都快下午一点了。她顶着毒辣的太阳往回走,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连车子也没几部,人们都在午休。
这一路上,陈月红还顺带跑进了路边一家写着招工的美容店和两家服装店去应聘。不过没有成功,店家都要求会讲本地方言,之前在厂里大家都讲普通话,没有人会讲本地方言,就连听都没听到过。
回到新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陈月红没有马上回到落脚点,她怕回去碰到王艳华和她男朋友争吵的尴尬场景。她坐在路边树荫下的绿化带水泥隔离台上吃包子。包子是她早上出门的时候买的,她特意多买了两个,想着什么时候饿就可以吃。
吃了包子,陈月红双手抱膝,头微微支在膝盖上,对着空旷的大马路发起了呆。
天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马路上的行人多了不少,路面的汽车也拥挤起来。马路对面是一片高层住宅楼,里边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而在高楼的不远处,一轮清冷的弯月悬挂在半空中。
这万家的灯火,
这繁华的城市,
可我的路在哪呢?
凄凉、彷徨、无助瞬间涌上陈月红的心头。
农村女孩一到二十出头就陷入为难,似乎除了嫁人没有别的选择,像她这样漂着别人就有闲言碎语,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似乎已经容不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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