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醒不来的梦（8）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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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6日，今天早上，和善的主任把实习生聚在一起，问我们上牙槽阻滞麻醉的麻醉区域，大家大眼瞪小眼，答不出来。尽管他们的手比我灵活一些，但是在理论方面我对他们还是很有‘自信’的。大家的理论和在大街上随便拉的一个路人差不多嘛！

“小王，你给我说说！”可怜的小王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主任又问 一个戴着眼镜，一副好学生模样的女孩。

“呃…打左边麻醉左半区的牙，打右边麻醉右半区。”打扫卫生的奶奶默默走过，大家慌忙让开。 “陈瑞，你给我说一遍。”

什么？那个女孩答的不对吗？等等，前几天姚老师教过我，说有一个什么上颌结节麻醉范围很小，只麻醉后牙，不会是这个麻醉吧？

于是我眉头一皱，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觉得应该只麻醉第一磨牙，第二磨牙，智齿。其实第一磨牙不包括……”不包括什么来着？

“不包括近中牙根。”主任替我接了一句，接着老生长谈地叮嘱我们要多看书，大家嘻嘻哈哈地散了。

‘噫呀，还真让我一屁蹦对了一次，赶紧让姚老师高兴一下。’我找到边洗手边吹口哨的姚老师，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

“嗯，不错，多亏我前两天才给你讲过这个知识点。”哼，真爱揽功！正在这时，打扫卫生的奶奶吭哧吭哧地路过，脸上的皱纹挤成了麻花，指着我说：“你这学生教的可以，刚才主任问问题，就他一个答对了。”

姚老师笑的抬头纹都露了出来，我在心里默默感叹：‘岁月不饶人啊，老师终究是老了。’奶奶走后，姚老师突然拍着我的肩膀，眼里像是重新燃起了某种希望：“我一定要把你教出来！” 可别呀老师，你怎么又有了希望呢？我的老天爷，早知道我就和主任说我不会了，我可不想给老师希望，再让他陷入更深的失望。

唉，估计像我这样奇葩的实习生世间再也难找第二个…

2020年11月9日，今天是周一，姚老师来了个大早，一来就抓住正在装模作样看书的我：“昨天去那个朋友新开的门诊逛了逛，发给你的图片看了没？”

“看了，是真漂亮啊，像宫殿，独立诊室，可以放音乐，喝茶，这么好的环境病人肯定喜欢。” “噫，你没去看，实际更漂亮。”

“老师，开一家这样的门诊需要多少钱？”我问出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他那营业执照上写的是100万，实际上整个搞下来我估计也就80万。”

“才80万！”我感觉人生瞬间又充满了希望，口腔这条路一片光明大道啊！“钱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人家老板都会啥子不？种植、矫正、修复、牙周、口内、口外、贴面…没有人家不会的。老板88年的，今年才32岁。”

“哇，那么年轻？”才32岁竟然已经取得了这种成就，难以置信！“你也不看看别人背后付出了多少，从今天开始，晚上回去必须多看两个小时的书！”姚老师一脸严肃，算是给我下了死命令。

“啊…这…”我不想欺骗姚老师，自己实在不能再抽时间了。

“晚上别再喝酒啦，别再玩啦，拿出一点时间学习吧！”

“没有啊老师，我真的没有玩！”我不愿欺骗姚老师，自己实在不能再抽时间了

“那你给我讲讲你回去后都干什么？”“晚上六点到家，吃饭洗澡到7点。7点到11点业余…爱好。”其实我从来没有做过如此长时间的业余爱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这样说了。

“业余爱好？什么业余爱好比你学口腔还重要？”

“嗯…”我心想上次不是说过我真正想做的另有其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就是上次说过的，我并不是真的想干口腔，所以必须花时间在我喜欢的事情上面。哪一行干好都需要不断的磨炼，所以我…”

“行了，别说了。”姚老师抬手打断了我，转头凝望着窗外的白云，良久未语……

2020年11月10日，上午大约10点钟，没有病人，阳光明媚，我同姚老师变换各种位置，边晒太阳边闲聊。聊的内容百分之八十都与口腔有关，如何开门诊啦，如何治好复杂疾病啦…令我昏昏欲睡。

11月少有的艳阳天，即然姚老师已经知道了大概细节，我说话便也无遮无拦起来：“如果能在我喜欢的那件事上遇见像你这样的老师，我一定死命的学。”

我一定是整天呆在口腔科里憋坏了，憋出精神病，才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可20岁是人生中学习的最好年龄，而白天对我而言又是如此的宝贵。可我一天却要在这里消耗7小时，整整7个小时啊我的老天！折磨死我算了。

刚说完这句话我又觉得不对，写作哪里需要老师呢？特别是对我这种不听话的孩子来讲，怕是没有一个老师会愿意教我写作。我所需要的写作老师，大概是教我如何顺利出版罢了。

一想到此，不由悲从中来，嘴上也决不了多扯几句：“人的幸运总是有限的，在口腔上遇到了一位像你这样的老师，恐怕在其它地方再也遇不到了…”越说到最后我的语气便越遗憾，仿佛真的在为此伤心难过。

姚老师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恐怕早已经对我无语了。

十几秒钟后，他缓缓抬起头，两只手来回搓着，语气和善地对我讲：“等一会儿下班后去我家附近一家点心店给你买些点心，你最近瘦了，需要补补。”

“这...这！”我感到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在飞速地打着小算盘，姚老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着反正教我的东西我也不好好学，用这种方法来暗示我什么吗？可到底是在暗示什么呢？他也不是这种人啊。

自古以来没听说过师傅教徒弟东西，还顺带给徒弟买东西吃的，这也太夸张，太离谱了。心里想不明白，但嘴上还是得应付几句：“这…我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姚老师笑的眼角弯成了一条弧线，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说道：“这有啥啊。”是暗示？嘲讽？调侃？愚弄？总之我的确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11点刚过，姚老师就迅速的摘下了帽子，准备洗手回家。“走，快去换衣服，我在这等你。”

我冲进休息室换好衣服，又跑到电梯间同姚老师会合。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纯蓝色牛仔裤，显得精神又时尚。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姚老师之所以没骑电动车也可能与此有关。

我们边聊边走出医院，刺眼的阳光里的所有人都皱着眉头。

“你看医院对面这房子。”姚老师指着对面一排正在施工的房子。“到时候一建好在这下面弄个诊所，专门捡去医院嫌贵的病号，还有附近的居民，吃不完的。”

“那主任肯定对我有意见。”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为什么姚老师还是在劝我开诊所？ “只要好好经营，不违法乱纪，谁能对你有啥意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我点头赔着笑脸，心想着今天走回去肯定又是一身汗。

“姚老师，叫我来是有特殊的事情吗？”我实在忍不住，着实想搞个水落石出。“没有啥，就是想着我家附近那家点心不错，给你买点。” “我还以为是国家的秘密情报…” “在我这不存在任何秘密！”

姚老师如此真诚的对我，可我却始终瞒着老师我深藏心底的‘大事’。

“这天气，春光明媚啊！”走到雷山宾馆上方，姚老师望着天空发出了一句感慨。“啊，天气不错。”我想到一篇报道上说英国人最爱聊的就是天气。

“你看看这天，根本分不清是春天、夏天，还是秋天，热辣辣的。”

“要是现在是春天就好了。”如果是2020年的春天，我还没遇见姚老师，不会产生这种包含着多种情绪的愧疚。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争取在夏天的末尾去往理想的地方。如果是2021年的春天，唉，2021年的春天，真希望它会是我人生中最美的一个春天。

正在此时，一位中年妇女骑着粉红色自行车摇摇晃晃地顺着下坡朝我们冲刺过来，明显是刹不住闸了。

“快，快走到路边台阶上。”姚老师冲我挥了挥手，示意我紧跟他的脚步。

那粉红色的自行车离我越来越近，我丢下离我仅一步之遥的姚老师，转身朝下坡跑了一截，再走上台阶绕了个弯追上姚老师。姚老师和蔼地微笑着，缓过神来的我才开始感到后悔。

‘万一刚才这辆车撞到姚老师怎么办？我不仅不帮老师挡，还一溜烟跑掉了，像个逃命鬼一样。被自行车撞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嘛！’我刚才就应该大喊：“老师小心！”哪怕是故意被撞一下也不亏啊。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卖，我只好尴尬地冲老师笑笑，不敢多言。

姚老师去掉口罩，又从25岁小鲜肉转变成35岁成熟男子，下巴上还有细微的胡茬。

上坡之后又是一道长长的下坡，道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商店，每一户都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老师…”我不无感慨地讲道，“小时候我以为像我父母那样的医生是最挣钱、最光荣的。而这些开店的，我总觉得他们好可怜啊。只有这一间小屋子，没有技术，一个月只能挣一点点钱，现在我才知道…”

“商铺就是聚宝盆吧！” “嗯。”我看着这一排排的商店，每一个老板肯定都特别有钱，因为这些店从我小时候就一直存在于此。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凉，想不到医生在这个时代真的属于傻瓜职业了，风险又高、又不挣钱。

“这些老板生意好的，一年可以挣几十万！”姚老师这话一点也不夸张，我非常赞同。走到九州书店那一排商铺，光是卖衣服的店就有七个，门挨门一字排开。

“一、二、三、四、五…这些老板不会打架吗？”我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