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阮丞相家老五逃脱了 (第2/2页)
众人坐定,陈藩道:“宣德元年,先皇敕责山寿,‘妄执己见,再三陈奏,惟事招抚,以致养祸遗患’,后来方政等进讨黎贼,山寿又‘拥官军坐守义安,不往来策应,视其败衄’。由此可见,交趾之失,太监监军当属首恶。”
吏部稽勋清吏司掌勋级、名籍、丧养之事,可宫内的事也不归陈藩管,申式南猜想他这番话,应该是接着之前的话题说的。
“正月初一子时,下官就已推算出山寿命将不久。占卜结果除冯大人和申大人之外,在座诸位皆可为证。”张天魁说完,得意地捻着稀疏的胡须笑道。
钦天监五官保章正这一职是唐朝就已设立,太祖下令遵唐制,因此也设有这么一个专门观察星辰日月,测知天下凶吉祸福的官职。
冯阿敏左手拇指刮拉下巴,道:“此事元宵当日克定兄已说与我知。”
“使我大明数十万官吏军民仅八万六千人回来,马骐、山寿激变一方,祸国殃民,实在是死有余辜。”董处机道长拂尘一扬,道:“依贫道看来,杀了这些太监算得上是为民除害,不知申大人可有查到,是哪位侠客如此深明大义?若有机会得见,贫道哪怕不胜酒力,也定要敬他三杯。”
道长说完,拂尘插腰,双手举起酒杯虚左一晃,之后一口见底。他不是官场中人,说话随意得多。
申式南环顾一周,右手抬起酒杯轻晃一圈,问:“冯大人,这……确定是个诗会?”
“当然是诗会。家父曾与当朝阁老杨大人同朝为官,我兄弟二人多次受阁老诗文教导,便萌生邀约文坛才俊共品阁老诗作之念。前日有幸拜见阁老,阁老表示会莅临诗会……”黄文凯抢先说道。
“那……阁老他人呢?”申式南毫不客气打断他自吹自擂的话。
黄文凯脸一红,正待说话,黄儒凯已接过话头:“阁老先前已派人来告知,这次临时有事来不了,下次诗会他再来。”
“哦,如此说来,杨阁老知道诸位在这里先谈交趾民生再谈诗,对吗?”申式南作恍然大悟状,继续微笑着晃动酒杯,眼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此事朝中多有议论,咱们品诗之际,闲谈几句,想来无可厚非。大人莫非是东厂之人,我等以诗言志也要抓走论罪?”坐在二黄中间的阮佛海淡淡一笑,随后做出一个我好怕怕的动作。
其余人等会心一笑,也跟着做了个好怕怕的动作。
“检校评事大人也曾是乡试解元,想不到居然是个怕事的懦弱之辈。”陈布林脸上写满鄙薄之意。
冯阿敏一看不对劲,忙过去拉起申式南,道:“我这衣服刚刚被酒打湿,诸位稍候,我去换一身再来。贤弟,来帮我参详一下穿什么颜色好看。”
申式南被他拉后院书房,冯阿敏这才开口道:“式南老弟,实不相瞒,我与谢栖桐是至交好友,年初收到他的来信。”
谢栖桐是申式南小舅,冯阿敏却称他老弟,这辈分似乎是没考虑过。
申式南郑重道:“冯叔叔,照拂之情,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诗会苗头不对。”
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已深知,这位冯叔叔性情疏狂,人缘极好,只要不是公务上的事,他都有点脱略行迹。
见冯阿敏皱眉不语,他只好又道:“冯叔叔,横看成岭侧成峰,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你是说,昨日今日的舆论风头……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浑水摸鱼?”毕竟是四品大员,敏感性还是有的。
申式南不答,却反问道:“黄家兄弟发起的诗会,怎么会放在你家?”
“老尚书去年致仕回乡,京中家产大多已变卖,他兄弟二人最近寄住在阮佛海家,找到我商量,我就说我家院子装得下。不过,茶酒糕点啥的,是阮佛海采办的。”冯阿敏到道。
“阮佛海一个从九品,出手倒是大方。对了,他是哪里人氏?”申式南又问。
“黄文凯说过他们是同乡。”
“江西?他口音有点奇怪,杨阁老、祭酒李大人以及黄家两兄弟都是江西人,你听着像么?”
“是不太一样,会不会是因为靠近湖广?那边苗民多。”
“冯叔叔,此事容后再议。你去陪他们吧,不用管我。我新收了一个书童,有点贪玩,我去花圃那边找找,稍后我自己走,你不用送。对了,那个道长有点邪门,你留心点。”
海棠花圃边,假山脚下的两块真石上,钱樟落果然等在这里,正和阮归思在谈天。钱樟落一身对襟琵琶袖短衫,下穿双襕裙。阮归思一见申式南来到,便折了一根树枝往花圃路口走去。
“你这书童挺机灵的。”钱樟落指指石头上的三包胭脂水粉,问:“你买这么多干嘛?”
“可以给你收买冯苞苞和丫鬟呀。”申式南笑道:“这家店的龙脑香、沉香和黄熟香都不错,是从占城、交趾那边来的。”
钱樟落听言脸上一红,羞道:“谁要收买她们。”随后问道:“你又不是生意人,怎么会懂这么多?你还去过占城?”
“我没去过,我爹爹去过。永乐二十年,他在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上做书算手。”申式南道。
钱樟落听得一脸神往,道:“一路上那些地方应该很美吧。嗯,书算手?那你爹爹的算术一定很厉害。”
“厉害吗?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他。”说着有点神伤。
钱樟落拉拉他的衣袖,柔声道:“为什么没见过爹爹?能跟我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