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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疯狗与人性 (第2/2页)

申式南拍拍他的肩膀,三五个呼吸后,胡晓非抬起头,接过巾帕擦了擦脸。等他再次端起酒杯,原本迷离的醉眼,变成了司马懿那样的鹰视狼顾。

“式南老弟,有这样一桩案子,如果你是知县,你会怎么判?”胡晓非接着讲起了他的第二个故事。

胡晓非家境太过普通,直到二十二岁中了秀才,这才有了婚配。为了筹备乡试费用,他爹胡老歪找县里的典当行借了点钱,又顺道去肉铺称了两斤肉。

路过一家酱油铺时,猛地蹿出一条癞皮狗,胡老歪一看那狗多半是疯狗,惊慌之下,将手中猪肉扔远吸引狗。好巧不巧,肉扔到了酱油铺旁边的门上,一下子没有掉下去。

那狗可能是饿了,顾不上咬人,奔着肉就冲了过去。谁知那门只是合上,并没有闩,疯狗猛冲之下,门被撞开。又一个收力不住,疯狗冲进了人家屋里。

没过一会儿,那屋里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一个光不溜秋男子从里面夺门而出,屋里同时传来打斗声、狗叫声、男子哭嚎声和女人惊呼声。过一会儿,就只剩下女子微弱的求救声。

好奇之下,胡老歪进门找到一根竹竿攥在手里,蹑手蹑脚去看个究竟。

只见屋里矮桌上有一些吃剩的饭菜,房间床边地上躺着一只死狗和两个人,一个气喘吁吁,一个捂着下体哀嚎,还有一个女人半躺在床上。

屋里三个人和刚才冲出去的那个人一样,全是光不溜秋的。

胡老歪哪见过这阵势,完全不知所措。他本来只是想拿回自己那没被狗吃掉的肉,好奇之下多看了一眼。地上哀嚎的那人他见过,是县衙里户房的人。

“别声张!”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另一个男子放开被他双手环抱勒死的狗,对他龇牙咧嘴说了这么一句。他小腿血流不止,显然他也被狗咬伤了。

胡老歪茫然地点点头,随后低头奔出,竹竿一扔,捡起门口的两斤肉,一路小跑着回家了。

胡老歪心中忐忑,回到家后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可过了几天,也没见什么事找上门,他胆子开始大起来,便找了个机会,把这事跟胡晓非说了一下。

儿子毕竟是秀才,找儿子拿个主意,不丢人。

胡晓非一听就猜到,肯定是三男一女在一起鬼混。桌上有剩菜,熟肉比生肉香,那狗就闻着香味就去了找东西吃。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疯狗把两个男人都咬伤了。

事情过去半个月后,胡老歪突然被县里来人叫走。之后两天没回家,胡晓非打听之下,到县里一问,这才得知胡老歪被投进监狱,理由是纵狗伤人致死。

死的人正是当初捂着下体躺地上哀嚎的户房那位。两天前死的。胡老歪并没有养狗,可人家根本不听,说是有证人看到胡老歪用肉把狗引到蓝三娘家。

蓝三娘正是酱油铺的东家。蓝三娘先后死了爹娘和丈夫,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爹爹留下的酱油铺子和酱油作坊的三四个帮工。

胡晓非决心自己查个水落石出,很快他就查到,证人是一个地痞无赖。

那地痞垂涎蓝三娘美色,好几次在酱油铺周边浪荡。那天他确实刚好看到胡老歪把肉扔到蓝三娘家门上,然后狗就扑了过去。

不过,那地痞见到屋里冲出来的那个男子后就跑了。胡晓非又找蓝三娘街坊邻居打听,终于有人记起,说见到过蓝三娘家被抬出来的那只死狗,正是蓝三娘以前的男人养大的。

男人死后,蓝三娘嫌那只狗烦,就把狗扔了。那狗似乎知道女主人不喜欢自己,于是四处流浪,自己养活自己。

有一次一家人杀过年猪,那只狗去桌下捡吃的,被人用一盆开水泼到半边身子,从此那狗就变成了癞皮狗,渐渐地就有点疯状。

正在这时,县衙刑房的小吏也死了,据说死状跟户房那位一样,也是死于疯狗病。

至此,胡晓非已经大致推断出整个案情的要点:刑房死的那位,很可能是当初蓝三娘房中勒死疯狗的那人。而疯狗之所以咬人,大概是以为曾经的女主人被欺负,这才奋力救主。

事情如果真是那样,那说明当初狗是被熟肉香味吸引过去的推断不成立。

事实上,胡晓非后面的推断是正确的。那狗之所以被蓝三娘抛弃,就是因为狗叫声影响蓝三娘与那三人同时偷情。来一个叫一阵,来一个叫一阵,蓝三娘心情肯定好不了。

讽刺的是,尽管曾经的女主人不要自己,可看到女主人“挨揍”,还被揍得嗯嗯啊啊时,那狗还是奋不顾身救主,上去扑倒坏蛋,最终两人一狗同归于尽。

就在胡晓非满怀希望为老爹翻案时,胡老歪死讯也传来。胡老歪受刑不过,死了。

胡晓非悲愤交加,发誓要报此仇,他要让那些所有陷害他父亲的人受到惩罚。

他已经推测出,幕后主使之人,多半是当初光身子逃跑,没被狗咬伤的那位。他害怕事情暴露,这才设计陷害胡老歪。要知道,按大明律,和奸(即通奸)是男方杖八十,女方有夫之妇杖九十。

虽说杖责可以花钱赎买,但这是四人和奸,事情一旦败露,非但在衙门里的职位不保,还有可能被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

掩盖事实真相,这就是幕后之人陷害胡老歪的动机。

为了查清真相,胡晓非暗中跟踪那位作证的地痞,瞅准机会蒙面把他绑了。最终,他从地痞嘴里逼问出,那个光身子逃走的人,正是县衙里的典史。

地痞认出典史之后,还找他敲诈了五两银子。

这就说得过去了,整个县衙,除了知县和县丞,就是典史最大。也只有典史,才有能力在幕后操作这一切。

虽然证据不充分,胡晓非还是找了几个证人,并将推断出的案情写了一份状纸,递送到县衙,要求知县重新审理父亲被诬陷一案。

遗憾的是,典史买通他其中的两个证人,反过来告胡晓非贿赂证人,捏造事实。更绝的是,那典史还买通了胡晓非的妻子,怂恿他妻子与他和离之后,他妻子也作证胡晓非捏造事实,贿赂证人。

胡晓非的官司一败涂地,知县念在他有功名的份上,判了杖责,并允许他花钱赎买。

心灰意冷的胡晓非从此离开绩溪县,并在沈姓同窗的资助下回到府学。

“所以,你也对官场失望了,对吗?”钱樟落听完申式南讲述的故事后,这样问申式南。

申式南叹了口气,道:“胡晓非后来是怎么攀上山西范家的高枝,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了当初那位帮助过他的同窗,也就是盛丰钱庄的沈朝奉。”

“胡晓非曾说过,他要通过钱来改变人世间。可从沈朝奉的堕落来看,他并没有改变人间,只是改变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所以我想尝试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在一个皇权力有不逮的地方,建立新的规则。”

申式南抬头斜看屋顶,目光似乎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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